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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走到酒楼门口,一个肩上搭着白巾的小二,快步迎了出来。
见着沈风斓一行,他很快地扫视了一眼。
嗯,女客。
嗯?
有钱的女客!
他心中一喜,面上笑盈盈道:“客官楼上雅间请!”
走在前头黑纱遮面的女子,气势骄人,显然是主子。
虽然一身玄衣丝毫不出众,那料子可是等闲难以见到的,一看便知非富即贵。
再细看她身后两个丫鬟,若不是站在这玄衣女子后头,只怕要以为她们是中等人家的小姐。
故而他招呼得格外热情,径自把三人迎到二楼。
走到二楼,沈风斓的脚步却未停止。
那小二忙道:“客官,那三楼可不是寻常人能去的。得是——”
沈风斓轻轻一笑,“知道,得是你们宁王殿下相邀的,对吧?”
小二一惊,想不到眼前的女子竟然知道。
听她说话的口吻,还是识得宁王殿下的。
他越发躬起了腰,恭敬道:“夫人说得甚是。”
“去请你们宁王殿下,就说我在这里等他。”
她轻飘飘地落下这么一句,婷婷袅袅地朝楼上走去。
头也没回。
小二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禁一愣。
真是美人在骨不在皮啊。
只瞧这纤纤细腰婀娜身姿,便能想见,那面纱底下是何等美貌……
宁王赶到一品居的时候,径自朝着那道门扉半开的雅间而去。
屋中清风徐徐从窗外送来,格外明亮凉爽。
一张雅致的圆桌上,摆着几道清凉可口的小菜,并一壶好茶。
三个女子不分主仆,间错坐在桌前,正在闲聊着什么。
一派吃饱喝足了的闲适模样。
听见他走进来的动静,浣纱和浣葛二人连忙起身,侍立一旁。
沈风斓的目光从窗外移回,落在他身上,轻轻一笑。
“宁王殿下这间酒楼,是租的门面还是自个儿的产业?只怕全京城就数这里地段最好,可谓客似云来啊。”
她从这个雅间看出去,视野极其宽阔,远处就是皇宫。
倘若有人在这个位置,观察宫中人来人往的动向,是极好不过的。
他在沈风斓对面坐了下来,假装没听懂她话中的深意。
“是本王的产业。不过这一品居开起来的时候,位置算不得好,这边儿上都是民居。”
他的手朝窗外一指,划了个半圆的弧。
“后来京中道路整改,门前才宽阔了起来。又开了许多成衣、首饰、舞乐坊等商铺,这条街才热闹起来。”
沈风斓一笑,眼角朝着一旁的矮几上一斜。
那矮几上头放着的各色盒子,都是方才她们沿街逛来买的东西。
“殿下说的可是这些商铺?方才我们都去逛过了,还买了不少东西。”
她话锋一转,“算是替殿下挣了不少银子,不如这一顿就免了帐如何?”
浣纱和浣葛诧异看去,没想到她们买的这些东西,都是出自宁王的产业。
沈风斓看似漫不经心地闲逛,这家店买买,那家店看看。
原来都是别有用心的。
对于她的聪慧,宁王笑得有些无奈。
“当然可以。本王在这里,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子付账?”
这话便是默认了,整条街的商铺都是他的。
宁王很有做生意的头脑,先是在绝佳的位置买下店面,事后设法在门前开辟街道。
对于他一个王爷而言,要想让工部在整修京城道路的时候,往他心意的方向开辟街道,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
而后他买下了整条街的商铺,将各色产业都开了起来,互相带动。
譬如这一品居,她进来之前就观察过了——
左边是一家名叫翠袖摇的歌舞坊,右边是一家叫做金玉阁的首饰铺。
来酒楼请客喝酒的男子,酒意微酣,便要相约去翠袖摇看歌舞寻乐子。
寻到了相好的歌姬舞妓,正好到金玉阁给相好买首饰,博美人一笑。
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只是不知道他有这样大的产业,卫皇后和太子知不知道?
贤妃又知不知道……
沈风斓道:“今日来一品居,倒不为让殿下付账,只是有句话要问。”
宁王娴熟地举起桌上的茶壶,替她续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问。”
“太子与南家小姐的事,我事先竟丝毫不知情,宁王殿下可知情么?”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不禁一愣。
“在大殿之上本王就回应过你了,此事本王同你一样,毫不知情。”
沈风斓追问道:“那汪若霏故意把南青青的裙子泼湿,使得她在换衣裙的时候被太子闯入,此事殿下又知不知情?”
他的手一滞,上好的茶在他口中,骤然变得苦涩。
吞也不是,吐也不能。
最终只能忍着苦咽下。
他道:“本王不知情,但也不能推说,此事与我无关。平西侯府是贤妃的母家,他们要做什么,无非还是想培植本王的势力。”
对于太子这两桩罪行撞到一起,他早就察觉出了不对。
晋王和沈风斓,都不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恒王又不可能事先知道,詹世城会在今日弹劾太子。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的阵营所为。
毕竟将太子府那笔糊涂账交出去,这件事贤妃是一清二楚的。
直到今日听到沈风斓所言,他才能够断定。
想不到,竟然是汪若霏。
“殿下的意思是,汪若霏是受了贤妃的指使,此事与你无关?”
宁王淡淡地抬起头来,面色有些难堪。
“贤妃要做什么,不会事事与本王商量,只会告诉平西侯府的人。而本王要做什么,她就非要知道不可。她自来是如此,除了对平西侯府的人以外,谁都不信。”
沈风斓若有所思。
要说贤妃对宁王不信任,他是养子,情有可原。
但贤妃为什么要信任平西侯府?
她一个连宗的表小姐,和平西侯府不沾亲不带故的,何以如此信任?
“你不信?”
宁王沉声道:“本王可以证明给你看。”
——
仍是一品居三楼的雅间,窗外远远能看得见宫城。
宁王独自坐在桌前,自斟自饮,带着些许愁绪。
桌上只有一把酒壶,两个冻胶石杯,显得分外寂寥。
汪若霏踏进雅间,微微惊讶,见他正往杯中倒酒,忙上前拦住了他的手。
“表哥这是做什么?”
她尖尖的眉头轻轻蹙起,似乎对宁王自暴自弃的模样,很是惊讶。
“太子已经被关进大理寺监牢了,表哥还有什么不高兴的?这个时候应当庆贺才是。”
宁王轻轻一呻。
“庆贺?该庆贺的是晋王,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他的设计,与本王什么相干!”
他故意这般说,面露颓废之色。
汪若霏叹了一口气,慢慢在他身旁坐下。
“表哥,我知道你对晋王殿下,一直有心结。是,他有父母疼爱,自小什么都不缺。但是你还有贤妃娘娘,还有平西侯府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面上露出一丝骄傲。
从不在外人面前坦露心思的宁王,在她面前总能坦言心声,让她骄傲于自己的手段。
平西侯府的强盛,足以成为宁王最大的助力,又让她骄傲于自己的出身。
而宁王听了她这话,不露痕迹的朝左边厢壁一瞥。
隔着薄薄的一道可活动厢壁,那边的厢房里,沈风斓正贴在上头侧耳倾听。
宁王把汪若霏找来,就是要证明给她看。
她却意外地听到了汪若霏口中的,宁王对晋王一直有心结。
想来也是,同是天家子弟,同为皇子,他们的待遇却有天壤之别。
一个众星捧月,一个被苛刻虐待。
这种心结,总比沈风翎对她的那种“被害妄想”,要正常得多。
宁王的声音淡淡传来。
“母妃从未将我视作她的亲生孩儿,有又和没有什么区别?平西侯府终归是母妃的母家,不是我的。”
这话说得带着三分醉意,还带着七分的埋怨。
要不是旁观者清,沈风斓都要以为他是真的吐露心声了。
果然,汪若霏似乎一下就信了他的埋怨,连忙劝解。
“表哥这是说的什么醉话?姑母便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她现在汲汲营营,平西侯府汲汲营营,不都是为了表哥能登上大位吗?”
沈风斓好容易才将这句话听清。
汪若霏行事很是小心,便是在宁王的地盘上,她也习惯性将这种话压低了声音。
宁王道:“真的……真的会支持我登上大位么?”
“当然是真的。姑母没和你说吗?太子和南青青在后殿发生苟且之事,就是我一手办的!”
汪若霏此言一出,忽然听得隔间恍当一声——
原来是沈风斓一吃惊,不小心碰到了墙角陈列的摆设。
一个小小的罗汉瓷像被碰着,摇摇晃晃了好几下,终于还是摔到了地上。
沈风斓心道不好。
那一边,汪若霏大喝一声,“谁在偷听!”
一听到她的声音,门外的护卫冲进来,摸索了一番便推开了那个活动门。
汪若霏一眼便看见,沈风斓出现在门后的雅间里。
“沈风斓?”
她一瞬间有些不可思议,而后迅速朝宁王回头道:“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姑母说的是真的,你对她动了真情?”
沈风斓为她的话吃了一惊。
谁对谁,动了真情?
宁王一怔,尚未开口,沈风斓迅速地反应了过来。
是她要让宁王给她一个解释的,现在已经可以确认,南青青的事并非他本意。
她不能让宁王因为自己,失去平西侯府这个支持。
那对他多年的隐忍,实在不公。
心思一动,她已然有了对策。
“怎么?你有脸做丑事,没脸让人知道吗?若不是见到平西侯府的轿子尾随进来,还不知道青青的事竟是你的手笔!”
“好一个端庄大气的汪家大小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脸皮竟然也不红,实在叫人纳罕。”
汪若霏很快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冷笑一声。
只要不是宁王让沈风斓进来的,她就有了底气。
“沈侧妃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做了丑事的是南青青,与我何干?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在宁王殿下的地盘说这话,就太愚蠢了。”
沈风斓像看傻子一般看着她,而后反唇相讥。
“那汪大小姐当着宁王殿下的面,把那些肮脏的丑事说出来,就不愚蠢了吗?”
她隐约能够听出,汪若霏说那句你对她动了真情时,话音里有难以控制的愤怒。
像是心悦宁王,更像是一种强烈的占有。
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家养的狗,忽然舔了别人的手。
毫无敬意可言。
被沈风斓这样揭开,她面上有些挂不住。
不禁朝宁王看了一眼。
他会觉得自己,太过阴险狠毒么?
那好像并不重要。
汪若霏道:“表哥说过要娶我的,岂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挑唆,就嫌弃了我?”
宁王的面色很快地一变,尚未让人看清,已经恢复如常。
只有沈风斓看清了,他眼底那一丝慌乱。
看来汪若霏所言不假。
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一个当着她的面表现出十分心悦的男子,竟然还对别的女子许过婚姻的诺言。
尤其这个女子,还是他明明就知道有多阴险的汪若霏。
沈风斓勉强一笑。
权力地位,当真就那么重要吗?
可以让一个人,勉强自己去娶一个不爱的女子。
“我管宁王殿下娶不娶你,你且等着,青青被你设计这个仇,我一定会替她报!”
话毕扬长而去。
汪若霏上前一步,正要命护卫拦住她,却被人拉住了胳膊。
她回头一看,竟是宁王。
“表哥,她偷听了我们的话,不能就让她这样离开!”
或许是沈风斓的话揭穿了她,让她在宁王面前显得有些心虚,她的语气放柔了许多。
可笑的是,她竟然以为,宁王会相信她是真心实意的。
宁王轻轻摇头。
“这件事便是不从你我这里听说,她一进大理寺监牢探望南青青,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么?”
汪若霏想想也是,只是有一口气咽不下去。
她盯着沈风斓离去的背影,恨恨地咬了咬牙。
让她在未来的夫婿面前丢脸,她必要沈风斓好看!
从一品居出来,沈风斓面色有些闷闷的。
浣纱和浣葛手里提着各式物品,慢慢落在身后,眼神不断地交流。
“娘娘怎么还是不高兴,宁王殿下不是已经证明了吗?”
浣葛挤了挤眼睛,冲浣纱眨巴眨巴。
浣纱眼神回应,“可能是因为,宁王殿下待娘娘有意,又许诺娶那个汪若霏吧?”
“啊啊啊,那娘娘难道喜欢宁王殿下吗?”
“呸呸呸,怎么可能啊?娘娘可是晋王殿下的侧妃!”
两个人挤眉弄眼,你来我往,丝毫没有意识到沈风斓正看着她们。
“你们两个做什么?得了沙眼了?”
她懒懒道:“要是得了沙眼就赶紧回府歇息,这几日先让红妆她们伺候。”
两人一听这话,连忙凑上前去,老老实实把方才的挤眉弄眼说清楚。
沈风斓听罢,轻声太息。
“宁王身世可怜,他救过我的命,我拿他当朋友,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浣纱和浣葛听了,这才放下心来。
“那就好。宁王殿下虽然也好,到底不及晋王殿下,待娘娘百依百顺。”
百依百顺?
用这个词来形容晋王,真的非常奇怪。
沈风斓立刻道:“什么百依百顺,晋王殿下天之骄子,何尝有百依百顺的时候?”
“有啊!”
浣葛耿直道:“娘娘让殿下睡榻,殿下就天天在天斓居睡榻,从不抱怨也不靠近娘娘的睡床。换做别的男子,美人在前如何忍得?”
沈风斓嘴硬,“晋王殿下原就不近女色。”
浣葛不禁低下头,嘀嘀咕咕地抱怨。
凑近一听,她说的是,“晋王殿下不近女色,那大公子和大小姐从何处来的……”
沈风斓:“……”
“总之,宁王为了得到平西侯府的支持,要娶汪若霏,我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觉。说到底,如果他不想争那个皇位,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明明不喜欢汪若霏,还要在她面前装出一副坦诚的模样。
他极善于演戏,一张清俊温润的面容,演起无害来当真似模似样。
怪不得像汪若霏那样极富心计的人,也以为宁王当真是对她有意。
沈风斓不禁心中一凛。
他若是在自己面前演戏,自己也会像汪若霏一样被他迷惑吗?
这个想法,让她忽然浑身一颤。
浣纱便道:“娘娘是不是冷了?如今是初夏,到天黑了还是有些凉的。”
她们三人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带轿子随从。
闲逛了一路,现在往回走,天色已经擦黑了。
“此处离王府不远了,咱们走快些回去罢。”
沈风斓轻抚了一下胳膊,将那股寒意按捺下去。
尚未到府,只见一队仆妇在府外的长街上,正朝外走。
一见到沈风斓走回来,为首的婆子喜道:“是娘娘,娘娘回来了。”
她连忙迎上前去,抖开手中一个包裹,将一件薄薄的披风替她披在身上。
“殿下说娘娘出门没坐轿子,叫奴婢们出来迎一迎,没想到娘娘正好回来了。”
浣纱和浣葛在后头,轻声掩嘴发笑。
就说晋王殿下对她百依百顺,她还不信。
换了别家的男子,妻子出门晚归,必然要恼怒了。
他不但不怒,反命人出来相迎,还贴心地带上了薄披风。
这样体贴的男儿,委实是不多见了。
不仅浣纱和浣葛偷笑,眼前这一队仆妇,个个面上也笑得菊花盛开一般。
知道的是仆妇,不知道还以为是她的长辈,笑得这么……
欣慰。
沈风斓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我饿了,快些回府用膳罢。”
被一群露出姨母笑的仆妇围着,这个场景怎么想怎么诡异。
她紧了紧披风,当先向前走去。
待进了天斓居,只见微暗的天色中,秋千上有一大两小的人影。
轩辕玦一手搂着一个孩子,坐在秋千上头,轻轻晃荡。
半谢了花的海棠树枝,影影绰绰地笼在上头,在幽暗之中显得格外静谧。
他的手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两个孩子。
发带轻垂于脸颊一侧,衬得他侧脸的线条,犹如刀削斧刻。
两个孩子圆润白胖,在他身侧安然地坐着,面上露出奶气的笑容。
这副画面,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晋王殿下忽然抬眼,朝她这处看来。
“回来了?”
“嗯,回来了。”
简短的对话,忽然让沈风斓感到无比温馨。
她今日先是赶到大理寺监牢,回到府中脚不沾地,又去了一品居。
忙碌了一日回来,看到家中有夫有子,耐心地等着她回家。
这种感觉,好像也不错。
“好在如今天气暖了,你爱吃的都是些凉拌小菜,可以不用再热了。”
他抱起两个孩子,交到了奶娘手中。
“饿了吧?”
沈风斓总不能煞风景地说,她在一品居吃过了东西,并不饿吧?
只好含糊道:“还好,就是走了一路渴了。”
两人进了屋子,丫鬟们摆齐了饭菜退下,让他们自在说话。
“你去找宁王谈了,是什么结果?”
沈风斓便把经过简单一说,说到汪若霏自称宁王要娶她的时候,不禁一顿。
轩辕玦道:“理当如此。平西侯府是贤妃的母家,宁王又并非贤妃所出。只有娶了平西侯府的小姐,他们才能放心支持宁王。”
她忽然意识到了某种不对劲,一时又想不出来。
“那当初圣上为什么把我许给宁王?太师府和宁王没有半点干系。是圣上一时兴起,还是何人建议?”
轩辕玦眉头一皱,沉默良久。
他越是沉默,沈风斓越发觉得有古怪。
“到底是为什么?”
“若我没记错的话,当初将你许给宁王,正是贤妃所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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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石激起千层浪,沈风斓越发疑惑不安。
“贤妃替宁王求娶,应当求的是汪若霏,怎么会是我呢?”
“那一次,似乎是贤妃过寿。父皇忘了她的生辰,没有为她提寿字。”
宫中有些脸面的嫔妃过寿时,圣上都会御笔亲提一个寿字,作为贺礼。
那一次贤妃的生辰,他却忘了这个茬。
事后圣上有些愧疚,想要弥补贤妃一个寿字,贤妃却推说不必。
圣上坚持要弥补她些什么,贤妃就说宁王到了适婚的年纪,不如许他一桩婚事。
而后顺理成章的,这个赐婚的人选就由贤妃自己挑选了。
她挑到太师府的时候,圣上还笑了笑,说她眼光独到。
满京城都知道,太师府的嫡小姐才貌双绝,自小才名满京华。
还戏称,自此以后京城双姝,都是她贤妃的一家人了。
没想到后来,沈风斓与宁王的婚事就草草了结了。
轩辕玦沉吟片刻,道:“沈太师是父皇最为信任的大臣,官居一品太师,他膝下又只有你这么个嫡女。贤妃想为宁王求娶你来与太师府结好,这也是寻常。”
沈风斓点了点头。
便是沈太师早就把不党附的话放出去了,还是有无数人踏破太师府的门槛。
便是争取不到沈太师的党附,能稍稍讨好他也是无数人愿意做的事。
别说是宁王,便是太子和晋王,在沈太师面前也不得不低头。
“这么说,因为卫皇后从中设计,她看到宁王娶不了我了,所以就退而求其次?”
晋王殿下日常吃醋,“怎么?难道你在吃汪若霏的醋?”
沈风斓没好气地斜他一眼。
“我怕晋王府的醋太少,殿下不够喝,就不跟殿下抢了。”
眼下还管宁王娶谁不娶谁做什么,当务之急,是怎么救出南青青。
她沉吟道:“如果我们能找到,那日带青青去更衣的宫女。或许能够证明,此事是汪若霏的阴谋,为青青洗脱污点。”
轩辕玦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如何与她解释。
难道要告诉她,把汪若霏揪出来,救了南青青的同时,也会让太子的罪名减轻?
这一点不需要他说,沈风斓自然知道。
可是为了救南青青,她甚至顾不得一直以来执著的仇恨。
仇恨,终究敌不过救赎。
一脸冷静的她,褪下怨仇的外衣,内心仍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
爱,始终大于恨。
他不想去阻止这样的她,哪怕这会让他功亏一篑,要花费更多的时间精力去对付太子。
只要她愿意,他甘之如饴。
“我会让母妃在宫中帮忙探查,尽量想办法找到那个宫女。让南青青把那个宫女的模样大致描述出来,派个画师去画下来找。”
沈风斓大喜过望,没想到轩辕玦会这样支持她,帮助南青青。
甚至为此请萧贵妃相助。
再想到浣纱和浣葛说的,百依百顺。
她不禁面红。
“殿下为何要这样帮我?”
南青青是她的朋友,为了救她沈风斓可以暂且放下,对太子的复仇。
那轩辕玦呢?
他明知揪出汪若霏,会让太子的罪名减轻,为何不阻止自己?
甚至倾力帮她。
轩辕玦略一顿,而后徐徐道来。
“你现在倾力救南青青,其实救的是当初的你自己,不是吗?”
“而当初的你,我很想救,可惜我当时没有。”
“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救你一次?”
印象中,晋王殿下从未说过,能不能这个句式。
他一生骄傲,便是如今的韬光养晦,不过是学乖了做给外人看罢了。
在她面前,他依然霸道又傲娇,时不时爱吃飞醋。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他了。
这突如其来的能不能,反倒让她一愣。
救她吗?
她当初在太师府,在桐醴院,身边的丫鬟都被遣散,只留下了浣纱和浣葛。
府中的下人看人下菜碟,对她越发不敬,一应吃食供应都偷工减料。
昔日毕恭毕敬的柳姨娘和沈风翎,开始对她冷嘲热讽,百般羞辱。
她怀着身孕,忍受着这一切,不是不难过。
若非还有一个定国公府,只怕她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了。
那个时候,她的确很希望有个人来救她。
也因为知道没有希望,所以自己一点点地熬着,不敢有丝毫让人看轻。
这个世界的规则,太过残酷。
只要你露出半分怯意,就连下人都敢欺负到你头上。
她一直端着姿态,便是在静清院待着的那些“冷宫”生活中,也不敢丝毫懈怠。
没有宠爱,她就拿身份去压下人。
没有身份,她还有满满的嫁妆。
就算一无所有,她还有永远挺直的背脊,绝不服输。
而今日,轩辕玦说。
“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救你一次?”
他明白,救南青青是她心中的执念,是她的自我救赎。
这种明白,在她看来万分可贵。
他终于不再觉得女子就应该认命,就应当任凭男子的权谋斗争摆布。
他终于体会了沈风斓的执念,体会到她的不屈与铮铮傲骨。
他终于愿意放下身段,去想她所想。
……
这一夜,她在红绡帐中,他在榻上。
彼此相对,虽然隔着两丈远,却像是彼此贴近一般。
那是心与心的贴近。
她的回答是——
“能。”
这不仅是救她,也是救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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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南青青是为了让沈风斓放下心结,让沈风斓放下心结才会真正接受晋王。
所以晋王殿下要帮她,就等于帮自己。
另外心疼南青青的小可爱们,剧透一下,她会黑化的。
到月底啦,小可爱们手上有票票的,快朝伊人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