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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与来人交手之后,墨刈除了觉得他的身手与流鸢相似之外,对他的武功也是颇感意外。
这人是刺客?!
武功这么平常的人,跑来刺杀王爷,是被人设计了来送死的吧!
三招之后,墨刈便已经出手擒住了来人。
若是按照往常的情况,墨刈必然是问也不问的便出手直接了结了他的性命,这是地宫的规矩。
一旦抓到刺客,非是王爷吩咐,否则绝不会留下活口。
既是为了刺杀而来,那便多半都是死士,即便留下他们的性命也是无用。
可是今次,未等到夜倾辰吩咐,墨刈却仍然没有动手,这人行事这般奇怪,只怕是大有来路!
夜倾辰神色清冷的望着眼前的蒙面之人,他的目光满满皆是冰寒。
他曾经与流鸢交手过,自然知道那丫头的武功招数,这人虽是学艺不精,但绝对是与流鸢师出同门!
只不过……
他此前偶然间听青冉说起过那丫头的事情,杀手哪里来的师傅,还不是谁活下来,谁才有说话的资格,端看个人的造化罢了!
想到这,夜倾辰的眸光倏然一凝,他慢慢起身走至那人的身边,微微低头俯视着跪在地上之人。
忽然!
他猛地抬起一掌便欲打向他,却是听到那人急忙出声喊道,“杀了我青冉再也不会理你了!”
闻言,夜倾辰却是猛然收手,神色也是一顿。
青冉?!
她怎么知道青冉?
一旁一直锁着她手臂的墨刈也是一愣,听这声音……是个女的!
暗处的墨渊等人见状,却是不禁心下一跳,大脑飞速的运转,这女的该不会是以刺杀为名,行勾引之实吧?!
虽说这几只的脑洞开的有点大,但是这三更半夜的闯进来一名女子,你说她是为了刺杀,但是这手法也太粗劣了一些吧!
夜倾辰倒是没有墨渊他们那么跳脱的思维,他的思绪重点均是放在了来人提到的“青冉”两个字。
他微微点头示意墨刈扯下她脸上蒙着的黑布,却是只见面巾之下是一张笑的有些欠揍的嘴脸。
“嘿嘿嘿……原来外面传言是真的,只是提起青冉的名字便这般有用!”说话之人,倒真真正正是个女儿身。
她的眸光中并无一丝害怕或是恐惧之意,眼尾微微上挑,本该看起来凌厉又傲人,偏生嘴边挂着一抹贱兮兮的笑意,让人不禁觉得她身上痞气太重。
“楚鸾……”夜倾辰的声音轻轻冷冷的响起,却是让来人不觉笑意一顿,随后才又继续若无其事的望着他。
“正是、正是!”见被夜倾辰认了出来,楚鸾便也不再藏着掖着,只大大方方的承认。
来人可不正是两年多前,在临水出宫逃走的楚鸾——清鸾公主!
闻言,墨刈心下一愣,却是仍旧没有放开钳制她的手。
当年夜倾辰夜探尚书府的时候,墨刈也在暗处跟着,对于楚鸾,他自然也是知道的,可即便知道她是王妃的闺中密友,但她到底也是这临水的亡国公主!
她今次乘夜而来,又是要刺杀王爷,谁能保证她安的什么心!
听她这般似是无所顾忌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夜倾辰的目光倒是一沉。
“刺杀本王,可是死罪!”
“诶,可不能讹人啊!你这不是没死嘛!”说着话,楚鸾仿似还有些要急于与他理论一番的样子,却是被墨刈紧紧的按住不能动弹。
“我说冰块脸,你再这么不放手,当心我见了紫鸢的时候,告诉她说你非礼我啊!”感觉自己的胳膊都要被捏的没有知觉了,楚鸾不觉回头望向墨刈说道。
墨刈:“……”
便是素日冷漠如墨刈,此刻也不禁一脸懵逼的表情。
告诉紫鸢什么?
他非礼她!
闻言,墨刈竟是第一次有一种想要不问缘由的将人杀了的冲动。
而墨渊几人对视一眼,均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这姑娘……
确定是个公主?!
王妃真的与她相熟吗?
“我说妹夫,咱就别装了,我知道你不会杀我的,还是让这冰块脸先松开吧!”再过一会,怕是这手就要废了。
闻言,墨渊他们已经被雷的没有反应了。
她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居然敢管王爷叫妹夫!
妹夫……
亏她想的出来!
王妃这边的娘家亲戚是不是都这么残暴,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厉害呢!
先是流鸢黑眼白眼看不上王爷,如今又来了位公主,竟也是这般性格迥异。
这般一看,王爷的夫纲貌似不太振啊!
见夜倾辰目光黑沉沉的盯着自己,并不曾说话,楚鸾也并不害怕,只目光坦然的与他对视。
其实,倒也不是楚鸾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过是因着慕青冉的关系,她心知夜倾辰不会动她。
要杀早杀了,何苦等到现在,她可不觉得眼前之人是什么善男信女!
他杀人不眨眼的名声,她可是久有耳闻。
“放开她!”半晌之后,就在众人都以为夜倾辰会一直这么沉默下去的时候,他方才终于开口说了话。
闻言,墨刈便瞬间松开了手,还刻意退了几步站到旁边。
楚鸾的余光瞥见他这般行为,却是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不会是害怕自己真的和紫鸢说什么吧!
这人瞧着冷冰冰的,看不出来倒是对紫鸢那丫头极为上心。
活动了一下筋骨,楚鸾兀自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随后便径自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喝。
夜倾辰眸光清冷的望着她,虽是未曾出言阻止,但是眸中已见不悦。
可是楚鸾明明瞧见了,却是只当不知,她也不觉得夜倾辰给自己摆脸色有什么不对,她又不是青冉,怎么可能会让他和颜悦色!
“我这次过来呢……原是有事相求。”喝了一口茶。楚鸾方才开口说道。
闻言,夜倾辰依旧没有说话,却是微微转头扫了一眼地上的匕首,方才又看向楚鸾。
言外之意便是,这便是你求人的方式?!
见状,楚鸾却是忽然来了精神,好像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冒失一般。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原是为了试探你的武艺,方才会如此!”若是只靠着身边的护卫才能行事,那多没用啊!
唯有这般文武双全,方才能配得上她家的青冉!
听着楚鸾这么一板正经的胡说八道,夜倾辰也不拆穿她,只静静地坐着,让人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其实楚鸾真的是没有说谎,她漏夜前来,除了有事要求夜倾辰帮忙,还有一点便是顺带的试试他的武功。
若是能与夜倾辰过过招,那简直是虽败犹荣啊!
可是谁料到竟是还未等到他出手,自己便先被他的护卫制服了!
实在是有够丢人的!
而且,怕是还连累了流鸢小师傅的名声,看来日后还是要勤加习武才是。
“嗯……便是看在青冉的面子上,你也该答应帮我才是。”见夜倾辰一直沉默着并不理她,楚鸾不得已只好又将慕青冉搬了出来。
“讲!”不知为何,楚鸾明显感觉到自己提到青冉的时候,对面的人明显连语气都冷了几分。
这却是为何?
难道是不愿提起青冉?
可既是不愿,何以还要让她继续说下去?
还是说……
他是不愿意听到自己提到青冉?!
“我要去丰鄰城,你大军凯旋的时候顺路将我捎上吧!”
楚鸾这话一出,夜倾辰的眼中却是瞬间划过了一抹幽光。
她要去丰鄰城,总不会是去游山玩水的,只怕多半,是为了见青冉!
这般一想,夜倾辰几乎脱口而出便要拒绝,可是随即想到很久以前青冉一直随身带着的那把匕首,到了嘴边的话,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嗯!”只声音清冷的应了一声之后,夜倾辰便不再理会楚鸾,兀自翻身躺下,也不管她是何反应。
闻言,墨刈却是不禁心头一跳,他有一种预感,一旦这位公主殿下随他们回了丰鄰城,只怕日后王府再无宁日!
不仅仅是他,便是墨潇也不能幸免!
而事实上,虽是没有墨刈料想的那般严重,却是到底也相差无几了。
未成想夜倾辰会这般干脆的就答应,是以在听到那声“嗯”的时候,楚鸾还在滔滔不绝的试图要说服他。
“诶……我告诉你啊,你不带我去,我自己爬也要爬去的,到时候被青冉知道了……”肯定饶不了你!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楚鸾眼见夜倾辰已经躺下歇息,她便赶忙闭了嘴,也不用墨刈帮忙领着,只自顾自的便出了营帐,不过片刻,便听到外面响起来了喝酒划拳的声音,好不热闹。
夜倾辰:“……”
墨刈:“……”
这人到底是个什么品种呢?!
明明高贵如公主,却是偏生说话行事,比之墨音他们也不为过。
不仅墨渊他们觉得奇怪,便是夜倾辰也觉得有些不解。
青冉是那般恬静淡然的一个人,怎地会与这样一个泼皮无赖一般的人成为好友?!
墨刈他们只以为夜倾辰会答应带着楚鸾一起,是真的恐她日后在王妃面前说什么,可是事实上,即便楚鸾今日不来,夜倾辰也会派人将她抓过来的。
只因为在丰延的大军出征之前,青冉便曾经隐晦的向他透露过,让他暗中留意一下临水驻扎北朐边境的大军中,有一个女扮男装的人,若是找到了,务必确保她的安全。
当时他尚且未曾想起是谁,便也没有多问,左右不过是找人而已,便是知道是何人,也还不是一样的找法!
既然是女扮男装,便必然是不愿别人知道她的身份,所以知道名字和不知道名字,其实是没有区别的。
事到如今,夜倾辰方才知道,原来青冉当初说的人就是她!
只不过……
她一个公主怎么会跑到边境去?!
如夜倾辰这般自小万千宠爱于一身,长大之后又位高权重,他自然是不明白楚鸾这种如履薄冰的生活。
不过或许他也能想明白,只是懒得去想罢了,除了慕青冉和夜安陌,如今并没有什么能让他另眼相看。
第二日一早,丰延的大军拔营而起,继续浩浩荡荡的向丰鄰城进发。
若是以往的时候,夜倾辰定然是直接带着墨刈他们,先行直奔丰鄰城而回。
可是如今,军中尚且有不少临水归降的将士,为了避免他们中途生出异心,这军中还需要他坐镇才是。
看着楚鸾一身丰延将士的衣服,嘻嘻哈哈的与一群男子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样子,夜倾辰不觉微微眯眼。
看来她混进军中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竟是无人察觉,倒是有几分真本事!
便是连墨渊他们瞧着,也觉得这位公主殿下厉害的紧!
你说墨嫣和墨琀两个够凶残了吧!
但也就是在他们面前没什么特别忌讳的男女大防,大家虽是平日玩笑,但是真正的感情却是比之亲兄妹也不为过。
可说到底她们两人性格使然,平日他们也不敢与她俩勾肩搭背的。
但是这位女子……
不对!
应该说,这位“兄弟”着实是不简单啊!
楚鸾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已经被墨渊他们打上了假小子的标签,这也奠定了日后她在王府的形象和地位!
而此刻的丰鄰城中,因着太后病危,不管众人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都纷纷装作忧心思虑的样子。
夜倾桓在临去惠远寺之前,特意将夜倾君送到了靖安王府上,墨锦看着眼前笑眯眯的兄弟俩,一时间有些语塞。
总觉得……王府都要成了客栈了!
这十二皇子可是得着了好地方,赖上了王妃,整日想来便来,如今更是师出有名了。
夜倾君一路跑到浮风院的时候,慕青冉正抱着怀中的夜安陌在逗哄。
早前几日,便已经过了夜安陌的满月宴,因着夜倾辰不在,素日传闻慕青冉的身子又不好,是以并没有大肆操办。
加之太后如今病重,不管是真是假,众人总要做做样子的。
虽是没有大摆筵席,但依旧是有不少的朝臣前来恭贺,墨锦也依旧是毫不手软的通通收了下来。
按照以往的惯例,若是果然稀奇难得,便留下给王妃和小世子日后用,若是虽然名贵,但是并不少见,便直接被他充库入账。
眼下四方太平,以后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
再过几年珩少年成婚,这便是一笔开销,便是看在王妃的面子上,这排场也是不能小了去。
然后几年之后的再过几年,小世子长大了,自然也要议亲,又是一笔花销。
再说紫鸢和墨刈两人,早晚也是要有孩子的,若是男孩,得用聘礼吧!
若是女孩,得有嫁妆吧!
虽说墨刈自己便拿得起,但是王爷和王妃定然不会一毛不拔的。
而且,墨潇便是再笨,再过个几年的时间,还不得将流鸢追到手了,到时候大婚之礼还是得用银子,接下来有了孩子,孩子长大,又是银子……
这般一想,墨锦却是生生吓得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怎么感觉这花销好像是无穷无尽的呢!
地宫十二星……
唯有墨刈一人成了婚,那剩下的这群光棍儿岂非都要花费这一份儿!
很久很久的之后的某一日,夜倾辰听到墨锦这般说的时候,却是不禁俊眉一挑,“本王几时说过要为他们准备老婆本了?”
闻言,墨锦却是不禁一愣,“那墨刈……”
“那是王妃为紫鸢准备的!”墨刈的老婆本,都是他自己的钱!
“那墨潇……”
“也是王妃为流鸢准备的!”
墨锦:“……”
意思就是王妃会照顾她的婢女,但是王爷绝不会照顾自己的护卫就是了。
那早知道,他们也娶王妃身边的婢女了,还能剩了自己的老婆本,实在是失策啊失策!
不过这些便是后话了,但是当时的夜倾辰想的却是,既是都能有女子看上他们了,那想必不是傻就是呆,既然如此,何不彻底骗了来,还花什么银子!
而若是墨音他们知道夜倾辰心中的想法,却不知会作何反应。
说不定会哭死!
再说回如今,夜倾君的目光呆呆的望着慕青冉怀中的孩子,神色不禁有些错愕。
这是夜安陌?!
怎地瞧着与之前满月的时候不一样了?
慕青珩在一旁看着夜倾君略显错愕的神情,心下倒是平衡了许多。
他还每日与太傅大人都过来看望呢,可是却也觉得这孩子日日都在变化,而且是越变越美!
是的!
没有错,就是越变越美!
小孩子家本就还看不出性别,加上这孩子实在是长得太过精致可爱,更是让人不辨雌雄。
如果说此刻的夜安陌便已经足够令他们惊艳了,那么两月之后,百岁宴之时,再也无人敢说他不像是慕青冉和夜倾辰的孩子了。
“仙女姐姐,这孩子变化好大呀!”上一次他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呢!
这前后也不过就是十几天的时间啊!
“听嬷嬷们说,他如今最是贪长的时候,容貌的确是会有些变化。”
饶是慕青冉整日的看着他,也觉得这孩子变得越来越漂亮,每每睡熟之后,张开那双大眼睛滴溜溜的望着你,不哭也不闹,倒是极为乖巧听话。
“如今倒是能瞧出这孩子的貌若天成了!”夜倾君的目光一眨不眨的望着夜安陌,心下却是不觉微思,只怕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较之夜倾辰也不为过。
只是可惜是个男孩,否则的话,还不知道要迷倒这丰鄰城中多少少年郎呢!
“仙女姐姐,若这孩子是个女娃,你会将她许配给我吗?”
忽然!
夜倾君坐在一旁伸手拉着夜安陌的手指,眉眼带笑的问着慕青冉。
话音方落,夜倾君便感觉一旁有一股刺人的视线在一直盯着他,他若有所觉的转头望去,却是只见慕青珩满眼警惕的看着他。
见状,夜倾君却是扬起一抹大大的微笑,露出脸上的梨涡,但却并不理会他。
慕青冉闻言,不禁有瞬间的怔愣,随后见到夜倾君对夜安陌满眼的喜爱之情,方才声音轻柔的说道,“不会!”
斩钉截铁!
没有一丝犹豫的便拒绝了!
“为何?”闻言,夜倾君竟是还不死心一般的继续追问道。
“乱伦……”说着话,慕青冉便看了看怀中的孩子,又望了一眼眼前的夜倾君,便没有再说别的了。
乱伦!
听慕青冉这般一说,夜倾君方是实在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可不是这个理儿嘛!
他与夜倾辰是堂兄弟,若是他将来娶了自己的侄女儿,岂非真的是乱伦了!
其实这话夜倾君曾经便问过慕青冉,只是那时她并未有孕,而且夜倾辰为了敲打他,并没有考虑其他的因素。
“哎……这倒是幸好是个男儿身!”否则的话,若当真是个姑娘家,偏他还一头栽了进去,只怕还真是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呢!
其实说到底,夜家的男人骨子里都有一些不拘世俗的因子在,就像是父皇当年执意要迎娶母妃,就像是皇叔为了老王妃不再续娶,就像如今夜倾辰为了仙女姐姐这般。
总而言之,都是认准了一件事情,便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般一想,夜倾君忽然想起许久未见的烟淼,不觉眸光渐添忧色。
从小到大,他从未见过那样的三哥,他一直都是淡然的,万事不过心的,可是如今,每每看到他自己孤单的坐在竹林下面看着远方发呆,他心里都极为不舒服。
夜倾君知道是三哥做的事情骗了烟淼姐姐,或者说……是他们兄弟二人联手骗了所有人!
但那实在是形势所迫,若非是三哥为了找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可以迎娶她,又何须这般麻烦!
可是眼下,烟淼姐姐一直对三哥避而不见,便是有心解释,却也无计可施。
慕青冉看着夜倾君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忧伤,却是不知他想起了何事。
而此刻被夜倾君担心的夜倾桓,却是正安坐在惠远寺的禅房当中,静默无声的抄写着桌案上的佛经。
屋外夹杂着风声传来了阵阵刀剑相博的声音,却是丝毫没有打扰到他。
片刻之后,外面安静了下来,从外面走进一个带着面具的劲装男子。
“启禀主子,均已拿下!”
“格杀勿论!”夜倾桓的声音很是温润,根本听不出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他手上的动作未停,依旧是悠闲自得的抄着经书上的内容,然而口中下达的命令,却全然将佛祖的教诲丢在了脑后。
“属下遵命!”
了空大师进来的时候,夜倾桓已经抄完了一整本经书,正闲闲的倚在靠垫之上,眸光清润的打量着自己的字迹。
“殿下心中无佛,便是抄再多的经书也是徒劳。”了空大师的目光无悲无喜的望着夜倾桓,似是有意劝慰他一般。
“大师心中若有佛,却又何苦将自己困身于此!”夜倾桓的声音好似不甚在意的响起,他微微抬头看向了空大师,眸中虽是温润如常,可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其中的不屑一顾。
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了空大师这般严于律己,难道不也是因为心中无佛嘛!
经书中言,智人除心不除境,愚人除境不除心……
他若当真是除了心,又何必将自己困囚在这惠远寺中,不得自由!
“正是因为贫僧不得了悟,方才不愿殿下也是这般!”
“人人生而有命,本殿命中如此,挣脱不得。”夜倾桓慢慢放下手中的经书,声音愈加轻缓的说道。
闻言,了空大师却是不禁叹气,他二人相识已久,可是他始终不能化解他的心结,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人无善恶,善恶存乎尔心,贫僧只愿殿下莫要失了初心才好。”他话已至此,再多说下去也是无用。
夜倾桓闻言,却是不禁一愣。
初心嘛……
他哪里还有!
自母妃离世之后,他一瞬天堂,一瞬地狱,早已失了这颗心。
直到后来遇到烟淼,他喜欢她简简单单没有任何烦忧的样子,她似乎也极喜欢他与世无争的作为。
可是她不知,她的单纯无忧是真的,而他的自甘平庸,却是假的!
直到有一日,他剖开了自己,将一颗早已失落的心鲜血淋漓的放在她面前,却是已经换不回她的回眸一笑。
如今更是连面也见不到了!
可烟淼若是以为只这般,他就会放弃的话,未免有些小瞧了他!
只要一日未曾和离,她以为她走的掉嘛!
了空大师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眼瞧着夜倾桓的眸光中闪烁不定,便心知他心中执念已定,不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诸行无常,一切皆苦,诸法无我,寂灭为乐……
有些事情,非是自己想通悟透,旁人纵是千般规劝,也是无用的。
话已至此,了空大师便也不再多言,只微合手掌缓步向门外走去。
“弄脏了大师的院子,本殿稍后会命人清理的。”夜倾桓的声音忽然轻轻的在后面响起,语气中仿若还含着淡淡笑意。
“如此,便有劳殿下了。”说完,了空大师便直接离开了。
走到院中的时候,看到满院的尸体,鲜血流的到处都是,了空大师不觉微微闭眼,最后口中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便转身离开了。
了空大师走后,夜倾桓拿过自己亲手抄的经文递给一旁的护卫,命他着人快马加鞭送回城中,以为太后祝祷祈福。
太后娘娘如今身子病重,却是并没有一时便一命呜呼,生生折腾了个人仰马翻,却也还是没有咽气。
又过了一段时日,庆丰帝便接到了消息,丰延大军班师回朝,不日便要抵达丰鄰城了!
这个消息一出,顿时便让原本笼罩在众人头上的阴云退去了不少。
如今丰延已经完全统一了这片大陆,那么将来不管是谁继承了皇位,都已经无后顾之忧。
从前可能大皇子和六皇子争斗起来,尚且会因为战事而稍稍平息,如今只怕是再无忧虑。
而且眼下最棘手的问题是,从北朐和临水收编的降军该要如何处置?
既是已经投降,自然是要按照军队的军规进行分部收编,但是这兵权该交于何人呢?
夜倾辰?!
这似乎是绝佳的选择,但是他手上已经握有丰延本来的兵权了,庆丰帝既是有意将三股力量分开,便不能交到同一人的手上。
而他如此做,为的便是防止这当中万一有不是真心归降的人,到时候借机生事就麻烦了。
千挑万选,最终也是没有结论,庆丰帝到最后也没有下旨到底要将军队交由何人。
慕青冉听闻夜倾辰要回来的消息时,素日温然含笑的眼波中瞬间便惊起了一圈涟漪,泛着点点波光。
他终于要回来了!
得知大军将要凯旋,莫要说是慕青冉,便是王府中的下人也是激动非常。
平日倒也不觉得什么,可是自从王爷出征之后,他们便觉得好像少了主心骨一般,唯恐有哪里伺候的不周到亏待了王妃。
如今更是不用说了,连小世子都出生了,他们一应人干起活来,虽是更加的有劲儿,但却是也更加的小心翼翼。
大军进城的那一日,慕青冉本来想要去一品轩中看看盛况,但是想到身边还多出了一个小包子,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夜安陌如今还有几日便要到百岁宴了,想是越来越大的缘故,他竟是愈发的黏着慕青冉。
素日便是除了奶娘喂奶的时候,平时却是片刻不能离开她的身边,否则便要开始哭闹。
所以她今日若是想要出府的话,只怕王府会因为这么一个半大的孩子,闹得人仰马翻。
可若是带着他一起,又实在放心不下,到底是年纪太小了些,若是真的带他出去,先不说是会不会不小心着凉生病,单是墨锦因为担忧她们而准备出来的阵仗,只怕都要比得上夜倾辰他们大军凯旋了。
左右一想,她便只是安然的待在浮风院中,静盼那人归来。
反正这么多时日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夜倾瑄静坐在天香居的包间当中,微微低头看着楼下挤得人山人海的情况,不禁皱眉深思。
父皇至今没有下旨意说明,到底要命何人接手降军,方至如今,他也没有猜出他的用意。
眼下这般情况,父皇自己手中握着近乎一半的兵权,夜倾辰的手中还有一半,此前围剿镇北将军凤彧之时,所收编的十万大军尚且都在他的手中,父皇迟迟未曾收回。
按照如今的局势,父皇若是为了要平衡朝中的势力,便会将降军的兵权交由夜倾昱来执掌。
这样的行事风格,才符合父皇素日的行径。
忽然!
楼下一阵吵闹喧天的惊呼声响起,拉回了夜倾瑄正在沉思的思绪。
他闻声望去,却是只见主街正中央的位置,有一人一身银白铠甲,器宇轩昂的骑在马上,眸光清冷的直视前方。
虽是隔着些距离,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但是夜倾瑄知道,那人必是夜倾辰无疑!
他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片段,似是两年前也是这般情况,大军入城,凯旋而归,他只静坐在茶楼之上,远远的观望着。
街上的百姓大多都是久闻靖安王的大名,却是不得见其人,如今见着那高头大马上姿容无双的人时,却是不禁纷纷愣住。
都说这靖安王妃是貌若天仙,可是怎地这王爷也是这般天人之姿!
前些时候还听说王妃诞下了一名小世子,却不知又是何种样的丰神俊貌!
天香居的楼上,一名身着黑袍的男子慢慢踱步到窗前,他的目光略显探究的望向夜倾辰,脸上罩着一方面具,却正是那日在大皇子府的假山之上饮酒之人。
忽然!
夜倾辰似有所觉一般,突然向这边看来,那人便赶忙侧身,闪身隐在了窗后。
夜倾辰的目光直直的盯着那一处的窗子,却是已然空无一人。
方才有人在看着他!
似乎是……
想到什么,夜倾辰的眼中渐渐划过一抹幽光,随后他移开视线,继续若无其事的前行。
楚鸾身上穿着丰延的将士服,隐身在人群当中,满眼新奇的四下张望。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丰鄰城,两年前的那一次,她才刚到了临阳城,便传出了两国交战的消息,顿时便又急急忙忙的往回赶。
如今,却是不想会在这般情况下到了敌国!
看着街道两旁神色激动的百姓,无不热血沸腾的高声唤着夜倾辰的封号,楚鸾一时间却是安静了下来。
她的目光直直的望着前面骑在马上的人,眼中情绪莫名低落。
这才是一带英王该有的样子,临水若然哪怕有一位皇子如夜倾辰这般,如今想是也不会落得国破城亡的地步!
纵是外界对他传言纷纷,都说他杀戮无边,但却也是他保住了丰延的一方乐土,想必这也是为何他会受到百姓爱戴的原因吧!
这一次凯旋,夜倾辰没有如上次一般任性的匆忙而回,进宫见了陛下便直接回了王府,反而是规规矩矩的率领身边的得力干将进宫,领了赏、谢了恩,方才回府。
庆丰帝本来打算当晚便安排庆功宴,但是想到他们这一路风尘仆仆而回,还未好好休息,便改在了三日之后。
不过到底是几日之后,夜倾辰根本就不在乎,他如今满心满眼皆是要回府见他的青冉和儿子!
夜倾辰回到王府的时候,刚好是晚膳时分,一路脚步不停的回了浮风院,方才进到屋中,便见到那女子盈然浅笑的望着他。
“回来了?刚好可以用膳了!”说着话,慕青冉便慢慢起身,拿过一旁早已准备好的湿帕子走到他的身边。
她轻轻的拉过他的双手轻轻擦拭,随后才拉着他入座,一切都好像没有变过似的。
夜倾辰觉得,他好像没有与她分离过这么久,不过就是他去上朝,下朝之后回来,她嫣然浅笑的与自己闲话家常。
如果忽略掉她眸中的盈盈泪光的话……
他忽然伸出手一把将眼前的佳人搂进怀中,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汲取着她发间的香气,让他觉得心头异常的满足。
“青冉,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分开了!”战事已平,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了!
听着头顶上传来他的声音,慕青冉的唇角慢慢弯起,她缓缓地伸出手环住他的腰身,慢慢闭上了眼睛。
门口的小丫鬟方才端着最后一道汤饮进来的时候,见到眼前的这般情况,却是赶忙低着头退了出去。
流鸢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那丫鬟脸色通红的站在门边,不再进去,一时间心下不解。
哎……
紫鸢姐姐被小姐吩咐今日不必过来伺候,让她与墨刈同去,如今剩下她自己在这,好无聊啊!
余光瞥见一旁树上目光灼灼的望着她的那人,流鸢瞬间便觉得……更无聊了!
------题外话------
智人除心不除境,愚人除境不除心——蔡礼旭
人无善恶,善恶存乎尔心——《佛经》
诸行无常,一切皆苦,诸法无我,寂灭为乐——《佛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