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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梨花扬了扬唇角:“我不吃鱼。”
话落,他将怀里的姑娘打横抱了起来。
众妖侍:“……”
嗷!不近女色的尊上抱了一条鱼!嗷嗷嗷!
酉时,龙泽殿,天边一轮上弦月,笼了纱,半圆儿弯弯,轻风徐徐,成玉挠挠风吹乱的发,探头便看见自家尊上抱了个小姑娘进殿,惊得一时忘了行礼,耳边适时砸来冷冰冰的音色。
“去准备热水。”
成玉如梦惊醒,连忙收回放肆的目光,低头:“是。”
连忙退下,合上门,识趣如成玉,是绝不会扰了尊上的好事,毕竟尊上两百年不开荤,下面的人得懂点事。
湿哒哒的小脑袋从楚梨花怀里钻出来:“为什么他们都好像很怕你的样子?”
他把她放在了软榻上:“因为我是王。”
缇兮:“……”
她想起来了,莲池岸上那喊她刁鱼的妖侍唤猫妖哥哥……尊上!
杀父仇人与救命恩人猝不及防揉杂了,她胖头里的一团面粉当场被搅成了浆糊,只剩目瞪口呆。
楚梨花似笑非笑:“怎么,傻了?”
缇兮点头,小鸡啄米似的:“嗯,傻掉了。”
救命恩人……杀父仇人……救命恩人……杀父仇人……
她傻掉了,瞪着圆圆的眼睛,一愣一愣。
压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他笑她:“怎么还和以前一样蠢。”摸摸她的头,他眼底藏了柔柔的光,“也好,我够聪明,你蠢点也无妨。”
缇兮:“……”
她怎么听不懂,她可能真的是一条蠢鱼。
“尊上。”成玉在殿外低声道,“热水已经备好了。”
楚梨花道,进。
成玉推门,几个妖侍紧随其后,皆低头不语,屏气凝神地备好沐浴之物,竖起耳朵,眼观鼻鼻观心。
备好了热水,成玉方又请示:“龙泽殿没有女妖侍,可用臣下去内侍局调来?”
楚梨花泰然自若:“不用。”
不用?
那谁伺候这胖鱼主子沐浴?
成玉正揣度着圣意,又听得尊上无波无澜地命令:“都退下。”
成玉迟疑了片刻,称是,便退下了,刚转身——
里头尊上哄着似的:“把湿衣服脱了。”
成玉:“……”
缇兮:“……”
所以,尊上是要亲自伺候这条鱼沐浴?成玉摩挲了几下抽搐的嘴角,面不改色地出殿,关门,然后站在门口守卫,顺道——竖起耳朵听听墙根。
里头,灯光微微昏沉,浴池里水雾氤氲,模糊了光,模糊了池边的青铜小鼎,模糊了屏风上的水墨丹青,唯独小姑娘漆黑的眸子干净又清澈,黑白分明,像没有半点杂质的琉璃。
她问:“猫妖哥哥,你把我洗干净了,是要吃掉我吗?”
楚梨花把她从软榻上抱起来,走向池水迷蒙的屏风后,唇角不自觉牵出上扬的弧度,道,有些傲娇:“本王不吃鱼。”
缇兮眨巴眨巴眼,像两把小扇子,懵懵懂懂的小眼神却特别专心致志:“那你喝鱼头汤吗?剁椒鱼头汤还是豆腐鱼头汤?”
她是胖头鱼,做鱼头汤最适合了。
楚梨花:“……”
他嫌鱼腥,除了她!
耐着性子,他尽量轻声细语:“你很想被吃掉?”
缇兮把头摇成拨浪鼓:“不是的。”她诚恳又认真的态度,“但是猫妖哥哥你不一样,你是我救命恩人,就给你吃。”
报仇太难了!
而且,她那早死的爹爹,她一点都不记得,她努力了,也没办法和定容姑姑同仇敌忾,真的,好难哦!
所以,她还是先报恩好了,反正肥美如她,早晚是被吃掉的命。
楚梨花笑,似乎被她的话愉悦了。
“会吃的。”脸上无端染了三分薄薄绯色,他说,“等北赢铺了红妆,便吃了你。”
红妆?
缇兮不懂,傻傻地点头,说好。
楚梨花抱着她,走到浴池旁:“先洗澡。”把她放在地上,让她赤着脚踩在自己鞋上,问她,“自己会不会?”
点头,她会!
楚梨花摸摸她湿漉漉的脑袋:“那我在外面等——”
话未完,缇兮纵身一跃。
“噗通!”
水花四溅,方才还窈窕的小姑娘不见了影子,一条胖鱼从满池花瓣里钻出来一个脑袋,嘴里还叼着一朵花瓣:“猫妖哥哥,这花好香,可以吃吗?”
被溅了满脸水的楚梨花:“……”
嘴角抿成一条线,他沉脸:“不准叫猫妖哥哥,叫梨花哥哥。”
小姑娘愣愣的,眼里藏了星辰,一眨,一闪:“哦,猫妖哥哥。”鱼嘴一嘬,把那一瓣红艳艳的花儿吸进了嘴,吧唧了几下,眯了眼笑,“这是什么花呀,好甜好甜~”
楚梨花:“……”
真是拿她没办法!
幻成了小胖鱼,缇兮欢天喜地地在池中扑腾,吃了一肚子泡澡的花儿,正哼着小曲,开心满足得不得了。
楚梨花走出屏风,到殿外,唤了声:“成玉。”
成玉立马端正神色:“尊上。”
“传书给本王父亲母亲,让他们回北赢。”
成玉狐疑片刻:“成玉斗胆请问,理由是?”
话中带了三分笑意,七分快意:“本王大婚。”
真不愧是雷厉风行的尊上,母胎雏儿说开苞就开苞,绝不拖泥带水,真带劲儿!成玉也很是欣慰:“臣下这便去准备。”
“猫妖哥哥!”
里头那不安分的小胖鱼吵吵嚷嚷个不停,楚梨花应了一声,在殿外捻了个屏障便回了内殿。
缇兮正在榻上打滚,笑眼弯弯,像对月牙儿:“猫妖哥哥你快来,被子好软,我们一起来打滚。”
她喵呜喵呜了几声,在可容纳七八人的玉榻上滚来滚去,滚去滚来,不大一会儿,寝衣便被她扯得皱巴巴的。
楚梨花笑,有些无奈:“安分些,别滚下来了。”
“才不会,别看我胖,我可灵活了!”她洋洋得意地一蹬腿,用力一滚。
“咣——”
滚到地上了,好重一声响。
缇兮揉揉脑门,眼里冒了一泡泪:“猫妖哥哥,我好像闪到腰了。”
“……”
楚梨花沉着脸,小心地把她抱起来,想训她,可瞧见她泪眼汪汪的,到底是舍不得说她一句,耐着性子哄着,想看看她摔着没,一碰她便梨花带雨地抽噎。
“猫妖哥哥,疼。”可怜巴巴地小姑娘叫唤了,“喵呜~”
要命!
楚梨花亲亲她:“我给你揉。”
“喵呜。”
“喵呜。”
“……”
小东西叫了几声便乖了,趴在榻上睡着了,大抵后背被揉得舒坦了,梦里哼哼唧唧了几声,睡得格外香。倒是楚梨花一晚上没睡,给这小胖鱼揉了一宿的腰。
看着窗外天翻肚白,他失笑,眼里浓浓宠溺晕开,黑影沉沉得散不开,俯身,啄了啄小姑娘的脑袋。
“你这么笨,以后都不能再弄丢了。”
不然,他会担心死。
日上三竿,春光明媚,一缕浅阳从半开的窗里漏进来,洋洋洒洒了一地碎金。
空荡荡的寝殿,铜炉里香薰袅袅,祥和又静谧,这时,软软糯糯的嗓音响起。
“猫妖哥哥。”
“猫妖哥哥。”
没有得到回应,素色的被褥里,一个滑溜溜的脑袋钻出来。
声音气若游丝:“我快被你压死了……”
楚梨花几乎立马睁开了眼,略动动手,触手一片冰凉的滑腻,他低头,满眼惺忪瞬间清明:“立马给我变回来!”
怀里,窈窕的少女睡了一夜,又变成了一条白胖的小银鲤,脑袋正拱着楚梨花胸口,被他手臂压了半个鱼身子,她挺了挺软乎乎的鱼肚子,刚睡醒,有点懵:“……哦。”
然后,她就幻成人形了,然后——她光溜溜地躺在了他怀里,他的手正横在她胸口。
软!
真特么软,要命的软!
楚梨花:“……”
猛地抽回手,立马扭开头,大吼:“把衣服穿上!”
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了一层薄粉色,他快要被这小妖精磨死了!
缇兮觉得,猫妖哥哥可能昨晚没睡好,脾气有点怪,她懂事体贴,就不怪他凶,睡得特别好,伸伸懒腰,唔了一声,便将床头那几件衣裳扯过来,瞧了好一阵才往身上套,一番折腾拉扯。
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缇兮献宝似的凑到楚梨花眼前去:“猫妖哥哥,我穿好了。”
楚梨花不大自然地扭头,瞧了一眼,嘴角微微抽了抽:“……脱了。”
缇兮:“……”
她瘪瘪嘴,不动,一会儿穿衣服,一会儿脱衣服,她不听不听!
楚梨花捏捏她气鼓鼓的小脸,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哄了句乖,把她拉到身边来,将她穿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又解下,小衣的带子被她打了死结穿在了最外层,他低着头,耐着性子给她解。
“以前衣服谁帮你穿的?”
缇兮乖乖不动:“在毓秀殿有小姐姐帮我,在那之前我都不穿衣服。”
在那之前,她不做人,做鱼。她有鱼鳞,她们鱼都不穿衣服,虽然她刚学会幻形,可她不喜欢干瘪的人族身子,不如她一身光亮的银色鱼鳞。
猫妖哥哥好像不开心,突然不说话。
“猫妖哥哥,你怎么了?”
他略微用力,扯断了小衣的带子,语气有些别扭,却不由分说:“以后不准不穿衣服,不准随便幻形,不准给别人吃。”
连说了三个不准。
猫妖哥哥比定容姑姑管得还多,定容姑姑只不让她把鱼脂给别人。
她怕惹猫妖哥哥生气,还是很乖:“知道了。”
他揉揉她的头,别开眼,给她把衣服穿好,怀里的小东西乖巧,坐在他腿上,张开手不乱动,哪里伺候过小姑娘穿衣裳,动作磕磕绊绊,她坐不稳,扭了两下,抱住他的脖子往上挪了挪。
“猫妖哥哥。”她又扭了扭。
他嗯了一声,气息微喘。
她抱着他的脖子,再扭了扭:“你别生气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声音有些哑,手上动作越发不得其法,他额头出了密密一层薄汗。
“可你用棍子戳我了。”缇兮有点委屈,不是不生气吗?
楚梨花:“……”
动作顿住,他僵硬了些,抬头看怀里小姑娘,眼底渐渐潮红,还未来得及训诫这不安分的小东西,她便伸了手,软乎乎的一只,去拽她腿根的那根‘棍子’。
楚梨花闷哼了一声,俊脸红了个透。
小姑娘特别好奇,捏了捏,兴奋地问:“猫妖哥哥,这是什么呀?好像很软,又好硬呢。”
“……”
这小妖精,要命!有时候,是真的很想打她,下不去手罢了。
他喉结滚了滚,嗓音嘶哑得一塌糊涂,几乎是吼:“松、手!”一字一顿大喘粗气。
“……哦。”
捏了一下,缇兮乖乖松手了。
好好奇,好软好硬好烫……好想捏,眼珠子不自觉地飘过去,猫妖哥哥突然骂了句粗话,转身下了榻,跳进了屏风后的浴池。
缇兮:“……”
今天是缇兮做人的第七十七天,第一次发现,雌雄原来长得不一样啊,红艳艳的漂亮小衣肚兜居然是穿在里面的,定容姑姑没教,是猫妖哥哥言传身教的。
吃了午膳过后,猫妖哥哥要去和大臣议事,缇兮吃饱喝足眯了眯眼,小憩了一会儿,醒来觉得有些渴意,想来是她刚做人不久,离久了水便不大舒坦,所以她就去莲花池找小花鲤一起戏水了。
猫妖哥哥给她挑了个漂亮姐姐当护卫,唤临乐,是只不爱笑不爱说话的蝴蝶妖,看着年纪不大,不过临乐说她快四百了。
戏水的时候,小花鲤时时盯着缇兮看,好奇得紧。
“缇兮,你这身上裹的什么啊?”小花鲤问。
缇兮从水面钻出一个脑袋,特别骄傲得说:“金丝小软甲啊。”她在水里甩了甩肚子,裹在肚皮上的软甲在太阳下特别金光闪闪,缇兮说,“这是我猫妖哥哥专门让人给我做的,刀枪不入天上地下就这一件,可宝贝可宝贝了。”
宝贝是宝贝,关键是——
小花鲤不解:“你游得动吗?”
它们有鱼鳞,还穿什么金衣裳。
缇兮也是有点苦恼的:“我游不动,可我猫妖哥哥说了,不可以不穿衣裳。”
猫妖哥哥还说了,在学会幻衣裳之前,只能在他面前幻形,要让人看见了她的肚子,就饿她三天。
小花鲤深思,觉得缇兮就是不一样,不仅被尊上看上了,以后穿金戴银荣华富贵,是条金贵的鱼,它们鱼中的榜样!
又游了一会儿水,岸上好听的声音在唤缇兮。
“缇兮。”
“缇兮。”
缇兮一个甩尾,跳起来瞧了一眼,然后对小花鲤说:“我猫妖哥哥喊我吃饭了,下次再找你划水。”
小花鲤目送她,浮出水面瞧着岸上那个尊贵得它都不太敢直视的人,生了一张特别好看的脸,以前它也见过王的,却不像现在,王的神色变了,还会笑,眼睛像水底深处吐出的泡泡,亮晶晶的,还像春日夜里倒映在莲池里的星辰,好看得不得了。
缇兮欢快地喊:“猫妖哥哥。”
王皱眉:“不准喊猫妖。”
缇兮噘嘴:“可我喜欢呀。”
王默了一下,抿抿唇:“……那你喊吧。”
王他又蹲下,把缇兮抱起来,双手揽在怀里,动作小心又轻柔,眼底笑意越发深,那深处藏着的星辰也越发亮。
“猫妖哥哥,你对我太好了,等我长肥了,一定给你吃。”缇兮说,“不过,现在我可以把嘴巴和脖子先给你吃。”
王笑了:“回寝殿再吃。”
王抱着缇兮走远了些,小花鲤听不大清楚了,便游过去,近了,它看见王把缇兮双手捧起来,王低头了,把唇落在缇兮的嘴上,啄了一会儿,然后又贴着啃了许久。
缇兮乖得像条死鱼,不动:“不是回寝殿再吃吗?”
王笑着说:“忍不住。”
缇兮也笑,把尾巴从王怀里溜出来,甩了甩,耷拉地瘫在王的手背上,问:“猫妖哥哥,我好吃吗?”
“嗯。”
“我就知道,我是明山泉里最肥嫩鲜美的鱼了。”她很开心,而且洋洋得意。
确实,缇兮是很肥美鲜嫩的美鲤,这一点,小花鲤一万个同意。
不知道缇兮叫了声什么,王哄着她:“宝宝,再叫一声。”
声音温柔好听得像春日的水,沁人心脾。
缇兮叫唤了。
“喵~”
“喵~”
额,猫叫?
小花鲤有点愣啊,缇兮居然会猫叫!
王很开心,好像特别喜欢缇兮的猫叫声,又舔了舔缇兮的脑袋上的银色鳞片:“真乖。”
“喵呜~”
小花鲤:“……”
她盯着越走越远的背影,突然觉得,她可能见到了一个假的妖王,分明池底的老鲤鱼告诉它,它们的王是威严神圣、不苟言笑又不可一世的。
嗯,抱着缇兮的这个王,一定是假的。
缇兮在龙泽殿住了半个月,妖侍问,是否需要另建宫殿,尊上道不用,同寝便可。
日日侍寝,盛宠不衰啊。
大阳宫上下,见了缇兮,都规规矩矩地唤一声小主,不过,尊上看得严,轻易不让人瞧了去,只是将龙泽殿前的莲池扩建了,将莲池里的鱼一条一条盘查,撵走了大半,然后让缇兮小主在新扩建的莲池里畅游。
不多久,大阳宫便上下皆知,尊上的龙泽殿里藏了个宝贝疙瘩,只闻金屋藏娇宠冠后宫,不闻其貌何等祸国殃民,竟叫尊上连连几日罢了早朝。
这日,青阳殿上,尊上龙颜大怒,要大开杀戒,上到内侍局广成大妖与毓秀殿司尚大人,下到三等妖侍,皆受牵连。
内侍局广成大妖与上将军苗大交好,是拜把子的兄弟,是以,苗大去了龙泽殿搬来了救兵。
远远,苗大便听见龙泽殿里冷若冰霜的嗓音。
“谁再开口求饶,同罪论处。”
这扑面而来的冷厉与戾气,叫苗大不由得慢了脚步,倒是胖鲤鱼小主天不怕地不怕,掀了珠帘便进了殿,甜甜喊了声:“猫妖哥哥。”
这一声猫妖哥哥,将满殿寒冬腊月般的冷气散了个尽,尊上脸色稍霁,一众站着跪着的大臣妖侍也都松了一口气。
这北赢能治尊上的,除了楚彧妖王,如今,又多了一位。
“谁带你过来的?”楚梨花起座,把缇兮带到身边,眼神的余光向后扫去。
苗大缩缩脖子,往后退了退,背脊生寒,恨不得立刻遁地了。
“我自己要过来的。”她跟着他走上高台的龙椅,挨着坐下,瞧了瞧殿中站着的、跪着的,还有躺着的,“猫妖哥哥,你在做什么?”
站着的不说话,跪着的直流汗,还有躺着的,衣不蔽体梨花带雨。
“你先回去等我,嗯?”尾音上提,悠扬悦耳,他像是哄她。
缇兮摇头,不走:“你要罚他们?”
她虽然做人不久,有点笨,很多都不懂,但眼色还不算很差,能瞧出一点不寻常。
“他们犯了错。”楚梨花拧了拧眉,“要求情?”
缇兮点头。
毓秀殿的司尚大人对她很好,时常送虾米给她吃,内侍局的广成大妖也是只好龟,同明山泉的龟爷爷一样,特别慈祥,她的金丝小软甲就是他做的,还有跪着的几个妖侍,有些认得有些不认得,可都面善。
哦,还有她,凰汀姐姐,躺在地上无声抽噎,衣衫不整,露出了大片大片白花花的胸脯。
这大抵便是苗大上将军来时同她说的,一人犯罪,诛连成群。苗大上将军还说,凰汀想飞上枝头,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广成大妖与司尚大人没防住,往青阳殿里放进去了不该放进去的东西,污了尊上的眼。
缇兮虽笨,不谙世事,可懂些是非,也辫对错。
她扭头:“猫妖哥哥,饶了他们,就给她一个人治罪好不好?”她抬手,指向凰汀。
楚梨花应得很快:“好,全听你的。”一派好脾气,全然不像方才要大开杀戒时的冷漠模样。
殿中众位都舒了一口气,暗中朝苗大投去感激的眼神,多亏了他把尊上的宝贝疙瘩请来。
唯独躺着的美人儿,泪如雨下,楚楚可怜的瞧着缇兮:“缇兮妹妹……”
缇兮从龙椅上起身,冲楚梨花甜甜笑了笑,然后提着裙摆拾阶而下,走到凰汀跟前,蹲下。
她看着她:“我的珍珠簪子,可不可以还给我?本来同你换了虾条就不能要回去,可是,你不能拿着它做坏事,尤其是,你先前用我的簪子来骗猫妖哥哥。”
凰汀神色一僵。
毓秀殿的司尚大人眼明手快心里亮堂,立马上前将凰汀发间的珍珠发簪取下,递给了缇兮。
缇兮笑着说谢谢,然后拿着簪子又坐回了楚梨花身边,喝他杯子里茶,不再说话了。
楚梨花拂了拂她低垂着头时落下的发。
他的小胖鱼,不笨,只是年幼不通人事,却懂黑白、明是非。
转眸看向殿中,楚梨花道:“还不谢恩。”
一句话,大赦四座。
跪着的那几个连忙伏首:“谢尊上开恩,谢小主开恩。”
缇兮不习惯被许多比她年长的妖跪,有些局促,拉了拉身边人的袖子:“猫妖哥哥,我饿了。”
楚梨花牵着她起身:“想吃什么?”
“水晶虾饺。”
她喜欢吃虾,特别喜欢,顿顿吃都不腻。
楚梨花随她:“给你做。”
他便学了几种做法,变着花样做给她吃,分明不喜欢庖厨烟火,却没有半点不甘愿。
走至殿中,楚梨花顿了一下,收了满眼柔色,冷冷道了句:“打回原形。”
凰汀整个人瘫软下去,抽泣出声。
回了龙泽殿,楚梨花做了虾饺,算不得是饺子,包了虾肉,被他捏成了一个个漂亮的形状,他的妹妹桃花贪嘴,是以练就了一身好厨艺,不论是什么食物,他若动手做了,自然也不比御膳司得差。
缇兮很喜欢,吃了四碗,那碗,比她的脸大,吃完就撑了,也不愿意去洗澡,只吵着肚皮撑,瘫在榻上耍赖不愿意动弹,楚梨花无奈,拧了热帕子给她擦手擦脸,又脱了她的鞋抱她到榻上去。
“还撑不撑?”
缇兮四仰八叉地躺着,像条死鱼:“嗯,好撑,我的鱼肚子快要涨破了。”
楚梨花敲了敲她的小脑袋,板着脸训她:“以后晚膳不准吃那么多。”虽不高兴的神色,却还是认命地伸手给他的小祖宗揉肚子。
缇兮说好,不反驳。
先前吃的时候,猫妖哥哥也是不准的,可是她张嘴要吃,猫妖哥哥还是喂了,所以缇兮一点都不怕,乖乖点头,保证下次不吃,反正猫妖哥哥耍赖赖不过她。
肚子被揉得舒服了,她眯着眼哼哼唧唧了一阵,然后趴着,撑着下巴看楚梨花:“猫妖哥哥,我是不是做错了?临乐说,你今天会发脾气罚他们是要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可她不够聪慧,不太懂为什么要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楚梨花扶着她的腰,抱她坐起来,手放在她腹上轻揉:“不懂?”
缇兮点头。
他说,嗓音轻缓低沉:“那条黄鲤鱼觊觎你的位子,青阳殿与毓秀殿的那群人玩忽职守,让她有机可乘了,所以要严惩,要兴师动众,要让他们知道,也让其他人知道,你的位子是谁都不可以妄想。”楚梨花抬头,“明白了?”
缇兮怔了一下,点头:“嗯嗯。”她气鼓鼓地,不开心,“我就知道,凰汀是想让你吃了她!”
那么一大段,她初做人,人情世故与人心叵测还不深谙,领悟力不够,只对那句‘觊觎你的位子’理解最深刻。
她是懂那一句的,凰汀想像自己一样,睡猫妖哥哥的榻,吃猫妖哥哥做的虾饺,像自己一样成为猫妖哥哥养的鱼,然后被吃掉,也被独占。
楚梨花颇为欣慰,摸摸她的头:“那你为什么只不给她求情?”
“我不想你吃别的鱼,我不喜欢凰汀也来霸着你。”缇兮很是认真的语气,似乎有些忧愁,皱了眉头说,“猫妖哥哥,我不想你吃她的嘴,也不要你吃她的脖子,还有不想你养她同她困觉,别的鱼也不行,你想吃鱼就吃我好不好,旁的鲤鱼都没有我头大,也没有我肥美,我都给你吃,鱼头给你炖汤喝,鱼尾巴也给你吃,红烧的清蒸的都可以,你可不可以不吃别的鱼?还有,”她有些没有底气,低头怯怯地看他,很小声地问,“你可不可以晚点吃我,我想让你养我久一点。”
像个懵懂却执拗的孩子,她拉着他的手,胆怯,却认真又倔强。
楚梨花压下几欲仰起的嘴角,循循善诱:“为什么不喜欢我吃别的鱼?为什么想我养你久一点?”
缇兮想了想,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她刚做人,姑姑还没教过她,许多事她不懂。
楚梨花勾了勾嘴角,很是满足,眉梢的愉悦压不住,揉了揉缇兮的脑袋:“以后教你,都教你。”
她点头,说好。
“缇兮。”
“嗯。”
他突然凑近,耳根微微泛红:“我要教你一些事。”
缇兮懵然:“什么事?”
他颇为不自然,嗓音哑了哑:“只能和我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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