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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的海面上波光粼粼,小船沿着峭壁缓缓前行,每隔一段距离都有盏漂浮的长明灯,指引着来往的小船避开礁石。
“哗……哗……哗……”
船夫左一下右一下,不紧不慢的划着桨,维持着小船的方向。随着时间的推移,岛屿的地势越来越低,岸边也越来越繁华。再往前,是一片靠港的渔船。那里灯火通明,整片海都倒影着橙黄的灯光,一幅热闹的景象。
“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呀~”女孩抱着黑衣少年的手臂,仰起头,好奇地问道。她那双朦胧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着晶莹剔透的光。
“铁渣。”
“铁……渣……”女孩默念了几声,继续问道,“怎么写呢?”
“铁皮铁钉的铁,矿渣煤渣的渣。”铁渣伸出另一只没被女孩搂住的手,在夜空中比划着。
“是人渣废渣的渣吗?”女孩天真的问道。
铁渣歪斜着脑袋看了女孩一眼,很不愉快的问道,“你会不会聊天?”
女孩咬了咬下嘴唇,笑意盈盈的说,“不会~叔叔教我好吗?”
铁渣冷哼一声,转过头不再理她。而她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说,“叔叔,你怎么不问我叫什么名字呀~”
“你叫什么?”铁渣如她所愿的问道。
“我没有名字~”女孩认真的回答。
“你……”铁渣额头青筋直冒,骤然眼睛一眯,看似要发脾气了。女孩连忙解释,“真的,我真的没有名字,叔叔帮我起个名字好吗?”
“真的没名字?”铁渣逼视着女孩,那鹰一般锐利的眼睛像似要看穿她的五脏六腑。
“真的,我发誓。”女孩近乎虔诚的请求道,“叔叔帮我起一个,好吗?”
“嗯……”铁渣刚想拒绝,却在四目相交的瞬间,看到了她眼中无尽的期盼。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刹那之间,他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一抹熟悉身影……
就在这时,冯云和船夫不约而同的抬起头,互相对望了一眼。他们眼中都带着难言的意味,空气似乎凝固在这一瞬间。冰冷的海风迎面吹来,冯云骤然清醒过来!刚想阻止铁渣,却已经迟了……
“铁铃,黑铁的铁,铃铛的铃。”
“铁铃……黑铁的铁……铃铛的铃……铁铃……我叫铁铃……”女孩喃喃自语的念着铁渣的话,似乎陷入了深度思考。
冯云见状,叹了口气,再次和船夫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既然木已成舟,再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按照古老的传统,冰岛流莺的子女是没有名字的。他(她)们没有姓氏,不知道父亲是谁。他们就像无根的浮萍,漂到了这个世界上来。因此,他们都以出生时医院登记的代码为称谓。
直到有一天,他们遇上了贵人、或是金主、或是视为父亲的人、或是想追随一生的人,他们就会要求对方给自己起名字。从此以后,这个名字将伴随他们的一生,直至生命的终结。
冯云和船夫都知道这个传统,而铁渣作为外来者,是完全不知情的。在冯云看来,铁渣孜然一身,行走于天地之间,身边是不会带人的。况且他还要去世界尽头,那就更不可能了。
然而,冰岛女孩的命名权是有特殊含义的,甚至比初夜权还重要,这意味着一生的忠诚与依附。但是,如果她托付的人不能带她离开,那她就只能留这里,成为下一代的冰岛流莺。
虽然这个世界从不缺少薄情寡义的人,但也有一部分人会带她们离开。
可是,冯云无论从什么角度去看,都觉得铁渣不可能带走这名女孩。她只是个还没长大普通孩子,难道能徒步走到世界尽头?这是不可能的,她必然会死在半路上。
再者,女孩缠着铁渣,肯定是有事相求,冰岛的女孩从小就懂这些游戏规则。但是铁渣身无分文,如果真要用到钱,估计就得他冯云掏腰包了。
想到这里,冯云只觉得脑壳发疼。从研究所搜刮来的设备,在这里只能卖到原价的二十分之一。昨晚交易完,他也就进账了700金币,除去每人20金的抚恤金,还要支付船员的工资以及船只养护费。光是这块就已经赤字一片,想填补这个窟窿,至少还需要300金。
不过话又说回来,女孩应该能看出铁渣是外地人,知道他不了解冰岛的传统。或许女孩只是开开玩笑,未必是当真的……
思绪之间,一条小船迎面划来。船上挂满了霓虹灯,在夜空下闪烁着五色斑斓的微光。这是条典型的“夜宵艇”,每当夜幕降临,他们就会游荡在近海,以售卖小商品和热食为生,他们的主要客户是守候在渔船上值班的水手。
“Hi~”
就在这时,女孩站了起来,用力的朝夜宵艇挥手。不一会,夜宵艇靠了过来。老船夫摘下帽子放在胸前,礼貌的说,“尊敬的小姐,请问有什么吩咐。”
“我叫铁铃,我有名字了。”女孩兴奋的说道。
“真为你感到高兴,铁铃小姐,请问是哪位尊贵的客人帮你起的名字。”老船夫问道。
女孩看向铁渣,老船夫随即行了个颔首礼,对铁渣说,“祝福您,冰岛最尊贵的客人。”说完,老船夫从船上的小商品里挑出一件,隔着船舷放进女孩的手心,低声说道,“也祝福你,美丽的铁铃小姐。”
“谢谢。”女孩朝老船夫颔首行了个礼。
随后两船交错分离,划向不同的方向。女孩目送着夜宵艇离去,直到它变成海面上的一个小光点。然后她回过头,注视着铁渣,将握在手心的小礼物放进他的手里。
入手的东西是个硬硬的小方块,表面十分光滑,还带着一丝暖暖的体温。铁渣仔细看了看,是个金属火匣子,点烟生火用的东西。做工非常好,盒盖和匣体之间的缝隙微不可见,契合得十分细密。匣身雕刻着精美的图案,有海水、有鲜花、还有灯塔以及远方的小岛。
铁渣收起火匣子,放进衣兜里,接着掏出一枚金币塞在女孩手心。这是他身上最后一枚金币,而且还是登岛前冯云硬塞给他的。
女孩收起金币,对铁渣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紧紧抱住他的手臂。
时间静静的流淌着,小船摇摇摆摆的前行,终于驶入了港湾。三人爬上临海的小码头,走过一段木板桥,回到了冰岛的岸上。
这里的海滩熙熙攘攘,热闹不凡。到处支着彩色的小帐篷,帐篷前是一个个小摊。有的烧着炭火,烤着香气四溢的海鱼;有的摆着琳琅满目的酒瓶,各色的酒水在霓虹灯的闪烁下泛着诱人的光泽;还有的支起了小煤炉,架着大铁锅,放入油和葱姜蒜,爆炒着虾蟹……
水手们三三两两的坐在小摊前,大口大口的喝着麦酒,有的高声喧哗,搭肩搂背的低声交谈。
女孩旁若无人的拉着铁渣,穿过熙熙攘攘的海滩,越过灯火通明的酒吧,走过湿漉漉的石砌街道,钻进蜿蜒曲折的小巷。最后七弯八拐,来到一栋红砖白瓦的老式房屋前。
“这是我家。”女孩指着老式房屋的侧面说道。
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是一间简易的小木屋。大概只有几平方米大小,其中一面靠在老式房屋的外墙上,用木板和铁皮搭建。此时,木屋的缝隙里透着微弱的烛光,似乎有人在里面。
女孩拉着铁渣来到木屋前,轻轻推开没有上锁的门。里面很小,小得只有一条过道和一张床,比铁渣在北斗号上的客房还小。过道的尽头是一个铁皮炉子,里面正烧着火。一条歪歪扭扭的铁皮烟囱由炉子通向屋顶。烟囱的旁边,挂着一幅老旧的照片。微微泛黄的照片上,是一名美丽的女子。她正双手搂着一名小女孩,带着温和的目光望着画外。照片中的人,应该就是女孩和她的母亲。
随着开门的细响,小屋的床上有点了动静,似乎有人在掀开被子,接着传来一个虚弱的女声,“宝贝~是你吗?”
“妈妈,是我。”女孩脱了鞋子,走进木屋,然后跪在床前,神采飞扬的说,“妈妈,我有名字了,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铁渣站在门口没有进去,里面实在太小了,目测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然而,床头靠着木屋的一侧,从门外看不到床上的人,只能看见厚厚的被子。
“宝贝,你叫什么了?”“铁铃,黑铁的铁,铃铛的铃,是个好人帮我起的。”“好人吗?他来了没有?快让妈妈看看。”
女孩跑出来,拉着铁渣进屋。铁渣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头,他倒不是嫌这里小,而是不习惯呆在这样的地方。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万一有危险……
然而,这里肯定没有什么危险,只是他的习惯罢了。他总是像一头警觉的狼,时刻关注着身边的一切,永远都保持在相对安全的位置。比如说,人多的地方,他一般是不会去的。人多意味着杂乱,杂乱意味着不可控因素的增加。而任何不可控的因素,都可能带来死亡的威胁。这是铁老头遵从一生理念,同时也完整的传给了铁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