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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们见校长一脸赞同,刚准备动手,瘦皮男子已先气急败坏地扑了上去:“住手!不准抬我老婆下来!”
他勒索学校的倚仗,除了林晓椿的伤势之外,就是这满车的受伤学生。如果失了这个筹码,他还怎么刮好处?
不想,他刚刚扑到车门那里,不知怎的,脚下突然一滑,脑袋顿时磕在了车框上,疼得他眼冒金星。这时,脸上又是一阵剧痛,像是被谁狠狠抽了一巴掌似的,脸颊迅速肿了起来。
钻心的疼痛搞得他晕头转向,还来不及说半个字,就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一旁,林紫苏笑眯眯地给常人看不见的小威丢去个嘉许的眼神,口中故作惊讶地说道:“哎呀,他走路太不小心了,也不知这一下撞得严不严重,得赶快送医院看看啊。”
她本来就没打算和这贪鄙的混人讲道理,早吩咐了让小威窥准机会打昏丢走。她可不是滥好人,对某些欠揍又没法讲道理的家伙而言,暴力最能直截了当地解决麻烦,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用?
“把他也抬上车,一起送医院。”虽然有些不爽要给这贪财的家伙垫诊费,但比起被堵的麻烦,花点小钱摆平麻烦,校长也认了。
与此同时,一道寻常人看不见的光芒悄然笼罩了林晓椿与瘦皮男子的头部。晏行岚怕这两个家伙醒后胡说八道再来纠结,索性先将他们今天的记忆清洗了。
瘦皮男子一倒,林紫苏的洗剪吹造型表弟彻底没了辙。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往车上抬人的保安,弱弱地喊了几声,但根本没人理他。他在老家时虽然很横,但初到大学,见校长和教导主任们都不像老家的老师们那么柔善,便不敢乱来。
他有心想向表姐求助,但林紫苏却根本正眼也不看他。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听林紫苏在旁边自言自语般说道:“今天是新生报道的最后一天吧,好多手续过了今天就再不能再办了,难怪这么多人挤着过来。”
洗剪吹一听,立即记起自己还有不少手续没办妥。这个完全继承了老爸老妈那股自私劲儿的家伙,马上拔腿就走,根本不去理会车里昏迷不醒的父母,只想着等自己先办完手续再说。反正爹妈是被y大校方带走的,不用他照看也没问题。
林紫苏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效果会这么好。看着他迎风飘舞的一头黄毛,不禁有点无言:“……笨成这样,又没心没肝的,还真是朵大奇葩。”
校长根本没想到洗剪吹是隔壁学校里的新生,还以为是个小混混,见打不着秋风就跑了,根本懒得去理会他。
等瘦皮男子被抬上车、车门重新关好,想到林紫苏刚才主动解围的情形,他欣赏地看了她一眼:“这位同学,你叫林紫苏是吧?今天多亏你了。改天有机会,你可以找我聊聊天。”
“校长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林紫苏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等车子发动驶离后,她彬彬有礼地拔开看热闹的人墙:“麻烦让让,我还没交学费呢。”
与此同时,汇宝古斋。
给杀手通风报信之后,又回到店里的萧芳芳,一直心不在焉,不是说错了古玩名称,就是说错了年代来历。接二连三犯了好几次低级错误,引得几位重要客户频频发笑。萧恒远的一名心腹员工终于看不过眼,到楼上请了萧恒远过来解围。
“呵呵,几位老板,不好意思,这几天芳芳在准备我们店里的鉴定考试,天天熬夜背资料,所以白天有点精神不济,还请几位见谅。这样吧,我换阿祥招呼各位。”
凡是汇宝古斋的常客,无人不知萧恒远的身份。有为数不少的人,来这里买古玩都是为了巴结他,指望这位y省首富在其他生意上照顾自己一下。所以,萧恒远一露面,大多数人都不敢再耻笑萧芳芳,纷纷说道:“原来是这样,萧老板真是教女有方。既然萧小姐这么辛苦,我们就不劳烦她了。”
这时,却有一个女客户小声嘀咕道:“背资料?哼哼,我看是晚上和男人疯过头了吧,难怪年纪轻轻就得那种病。”
这话声音很低,其他人没留意到,因为有练习道门基础心法,耳目较为敏锐的萧恒远却是注意到了。想到近来女儿确实有深夜外出,甚至彻夜不归的情形,他不禁起了疑心,却不便直接询问那位女客户,就叫来心腹员工,吩咐了一番,让他去调查一下。
安排完这一切,他刚想敲打女儿几句,却见萧芳芳一扭身子就往门外走去:“爸爸,我很累,今天下午想请假回去休息一下。”
“你给我站住!先说说——”萧恒远见女儿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疑心顿时更重。他刚要叫住女儿,却突然看到她脖颈上有几条血痕似的红线,再仔细一看,却又不是伤口,也不是不小心蹭到的口红胭脂。
感觉到上面若有似无的几分邪气,萧恒远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东西,难道是道门里的手段?可女儿只是个普通人,怎么会惹上道门的事情?y省向来没有邪修,非常太平,难道是分支那边的人下的毒手?女儿现在心不在焉地,又找借口离开,难道是受了威胁要去见他们?
想到这点,萧恒远顿时心中一紧。他颤抖着取出手机,播通了从不储存、也不敢轻易拔打,却在心头记得滚瓜烂熟的那个号码:“家主,我是恒远。我要向您报告一件事情:我女儿可能受到了分支家的要胁,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请您务必帮帮我!……是,是,家主,我先盯着她,等着您过来,非常感谢!”
挂上手机,他定了定神,决定先开车跟在女儿身后,看看她到底要去哪里。
萧恒远虽然不懂法术,但到底练过几年道门心法,多少懂些小手段。萧芳芳又急不可耐地想到学校看看,那男人杀了林紫苏没有,所以一直没有发现,父亲的车子正不远不紧地缀在后面。
萧芳芳驶到学校时,送学生们去医院的车刚刚开走不久。今天到校的学生家长很多,刚才有学生受伤的事都在人堆里传开了,许多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情。
她找几个人套了话,但因为出事时大家都只顾着逃跑,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虽然多,却没有一个知道完整的过程。接连问了几个人都问不出个所以然,萧芳芳气得重新坐回车上,向公寓开去,想去看看那杀手男人回来没有,准备找他当面问个明白。
萧恒远原本一直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要胁女儿的那人,在家主赶到前打草惊蛇。但见萧芳芳在学校里到处询问其他人,打听他们知不知道某件的事,开始慢慢觉得不对劲:女儿的个性他再清楚不过,如果她真是被人危胁,那她怎么还能如此大大咧咧若无其事?
压下心中越来越深的疑惑,萧恒远打了个电话,让另一拔人来调查y大发生的事情,自己则继续驱车跟在萧芳芳后面。
丝毫不知自己被盯梢了的萧芳芳,一路心急火燎地驶到公寓楼下,匆匆一关车门就跑上楼去。但屋里却是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她想见的人。
“那家伙怎么还没回来?”萧芳芳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决定留下来等一等。
不想,她刚打开冰箱准备取罐啤酒来解渴,便听到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在等谁?”
她一惊,冰凉的啤酒罐顿时砸到了地上。转头看清来者是个陌生老头后,她胆气又壮了起来:“你是怎么摸进来的?快给我滚出去,不然我报警了!”
老者毫不理会她的喝斥,只继续追问道:“与你暗中来往的,莫非是麻衣分支安家的人?”
“你胡说八道什么?简直是个老疯子!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如果你敢乱来,他会让你一家都吃不了兜着走!”萧芳芳一边警告这不请自来的老者,一边拿起电话准备报警。
但她还没接通电话,老者身后便又走出一个人来,竟是她的父亲:“芳芳,不许失礼!”
萧芳芳没听清父亲的话:“爸爸?你来得正好,这神经病似的老家伙突然闯进我的房间来,还不知道想做什么,你马上帮我把他赶走啊!”
“你这不孝女!”见女儿居然如此污辱家主,萧恒远气得脸都白了,上前扬起手就是一记耳光:“连我都要对他老人家毕恭毕敬,你竟敢这样说话!”
捂住火辣辣的半边脸孔,萧芳芳彻底懵了:父亲看似谦逊,实则眼高于顶。这辈子能让他心悦诚服的人只有一个,就是萧氏集团那神秘的幕后人。莫非……莫非这看似普通的老者,居然竟就是那个人?!如果得罪了他,那父亲现在的财富与地位,还保得住吗?!
想到这里,萧芳芳不禁魂飞魄散。她结结巴巴地想要道歉,却不知该如何称呼老者:“对、对不起,我……您……”
老者却看都没看她,微一抬手,身后立即走出两名神情精悍的人来,他简洁地下令:“找。”
这两人显然训练有素,戴上手套走向房间,快速而又细致地翻看着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蚂迹。不到一刻钟,他们便找到了想找的东西。
“家主,这是在卫生间下水道里发现的纱布与伤药盒子。从药物与纱布用量可以判断,曾有一名重伤者在这里住过。”
萧飞鸿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将装在塑料袋里的秽物拿走,尔后向萧芳芳看去:“你父亲还猜你被人胁迫了,但现在看来,你分明与那人是同谋,甚至还包庇窝藏了他。说吧,他是谁?你为了什么好处才帮他?”
“我、我没有……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虽然非常惧怕老者收回他赐予父亲的一切,萧芳芳还是打算否认到底。毕竟杀人这件事情,和她以前那些风流逸事相比,性质完全不一样。她不敢想像,向来严厉的父亲,知道这件事后会怎么发作自己。
“证据就摆在这里,还想狡辩吗?”萧飞鸿没想到老下属的女儿竟如此冥顽不灵,脸上不禁隐现怒气。
他一直以为是黑麒麟的人重伤了安家派出的杀手,救了陈老板的儿子。本来,因为分支家投敌卖国的事,麻衣盟的处境就很尴尬微妙,幸亏黑麒麟看在他们不与分支同流合污的份上,立场还算公正,偶尔还出手帮他们一把。
这节骨眼上,偏偏萧芳芳居然不知怎么的和分支派来的杀手搅合在了一起,如果让黑麒麟知道,肯定会以为他们已经勾结了分支!到时他们该该怎样向黑麒麟交待?!
萧飞鸿乃是一派之主,他的怒火,绝非一般人所能承受。对上他杀气渐浓的眼睛,萧芳芳心理防线几乎崩溃,但刚说了一个“我”字,忽然全身痉挛着倒了下去。与此同时,她脸上浮出密密麻麻的细线血痕,看上去像是脸上被蒙了一层血红的蛛网,十分可怕。
“芳芳!”
萧恒远见女儿出事,不禁大急,本能地想要扑上去,却被萧飞鸿一把拦住:“不要过去!这是血线噬髓虫,一旦沾染便无药可解!你现在接近的话,它也会占据你的身体!”
说罢,萧飞鸿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懊恼:“没想到分支手上竟有这种传说中的邪物,我也是刚刚才认出来,难怪他们这几年行事越发肆无忌惮了!”
“爸……爸爸……救我……”萧芳芳只觉身体被抽骨吸髓似的,剧痛无比,但偏偏却连一个手指头也动不了。她像一条濒死的丑蛇,在地上扭动了半晌,却还是敌不过体内越来越剧烈的痛楚。而且,她身子本来就虚,比起之前的刘昌洋,能承受的时间更加短暂。
她绝望地看着父亲,拼尽所有力气,吐出最后一句话:“林紫苏……是林紫苏害的我……你要帮我出气报仇……”
这个头脑简单的女人至今仍然没有搞明白状况,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上古邪物,即将性命不保,还以为是那难言之病突然发作。在她眼里,所有的不幸与烦恼都是林紫苏带给自己的,所以,这次发病也是那女人害的,自然要找父亲为自己出了这口恶气。殊不知,这一次的昏迷,带来的是永恒的死亡。
萧恒远并不清楚这些弯弯绕绕,也不了解血线噬髓虫的来历。听女儿临死前口口声声念着林紫苏的名字,不禁喃喃道:“是她?是林紫苏害的你?这……她真是狠心……”
“恒远,你清醒一些。林紫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只不过是会些天赋异能罢了,哪里能拿得到这种珍贵的邪物?这肯定是安家的人做的,你放心,这笔债,我日后一定会为你讨回来。”
虽然气恼萧芳芳竟然勾结分支外人,不知想谋划什么勾当,但逝者为大,而且她又是最为信任的老部下的女儿。萧飞鸿决定,还是安抚为上,暂不追究了。
“……是,多谢家主……”
眼眶发红的萧恒远垂下头,不再说什么,但眸中却有异光一逝:林紫苏……所谓无风不起浪,芳芳既然指证她,那必然是事出有因!但家主看中她的修复异能,想要保她,自己只能暂时退让,再徐徐图之。
这边厢,处理完学校的琐事,林紫苏也顾不上吃饭,直接播通了古爷的电话:“古大叔,一切还顺利吧?”
“林小姐放心,我已经把那个人藏起来了。只是他这伤势怪得很,我找来的黑市医生也诊断不出个所以然来,搞得到现在还没弄醒他。”
林紫苏本就有意去审问这人,闻言立即说道:“这人在哪里?我去看看。”
古爷连忙报上一个地址,那是靠近郊区的一个新别墅小区。一个小时后,林紫苏便赶到了那里。
看见凶手,林紫苏顿时吓了一跳:“绑这么紧?”
蛇皮绳、牛皮筋、麻绳、胶线……古爷似乎把这间别墅里的所有绳子都捆招呼在了这人身上,水手结交字结,什么手法都用上了。用五花大绑来形容这场面,绝对是种污辱。
见林紫苏神情古怪,古爷有点窘迫:“我只是个普通人,如果他醒来想逃,恐怕拦不住,只能绑紧一点。”
“哦,这倒是。不过现在我来了,倒不用这么麻烦了。”
林紫苏话音未落,晏行岚已主动给凶手施了个定身法术,又不知用什么办法,把他给弄醒了。
见她手未抬足未动,凶手已自行醒转过来,古爷和两个心腹部下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目中的崇敬之色更深。
冒领了小晏的功劳,林紫苏有点心虚。轻咳一声,她示意古爷他们几个先出去,因为,接下来的谈话会涉及到道门,不宜让外人听见。
等房门关起,在凶手面前坐了下来,她细细打量着这个唇角犹有血渍,脸色比抹布还要苍白难看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渐渐清醒过来的男人,见林紫苏居然毫发无损地坐在自己面前,再回想起之前的情形,脸色不禁更加难看:“你也是道门的人?萧家绝对不敢主动向我们出手,莫非,你是黑麒麟的人?”
“哦?萧家为什么不敢向你们出手?”仅凭这句话,便推翻了萧家所有的嫌疑,这让林紫苏深感欣慰:这样一来,以后和萧家打交道可以省很多心,不必再提防太多。
没想到,她的问话却让对方看出了端倪,深深后悔自己的失言:“你……你也不是黑麒麟的人,否则绝不会这么问!”
黑麒麟?看来这个组织消息很灵通嘛,至少知道萧家与这个会萧家绝招的人、以及他背后组织的恩怨是非。
林紫苏眼中闪过一抹玩味,看着嘴巴突然闭得死紧的男人,无所谓地笑了一笑:“不开口了?没关系,我有的是法子。”
在来的路上,林紫苏就问过小晏针对道门中人的刑讯方法。如果是其他人,她或许还不愿下辣手。但这家伙手上至少已有三条人命,还曾试图杀害自己,若是再加以姑息,那未免太过软弱了。
闻言,那人却露出几分不屑。在他看来,这小姑娘生嫩得很,实力也不如自己,只是靠着一个神秘又身手高强的同伴逞逞威风罢了。现在这房里就他们二人,她那同伴肯定不在,自己又何惧之有?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像是没听见一样,一声不吭。
对他的反应,林紫苏却是无谓一笑:“如果等下你还能这么硬气,我佩服你。”
哼,一个小丫头片子罢了,能有什么能耐?
这念头刚在心中转过,男子体内突然传来一股撕裂般的剧痛,像是有好几个人穿过他的皮肤,掐住他的筋脉肌肉朝不同的方向扯动,这痛苦非言语能形容其万分之一。他眼前一黑,差点以为自己会马上死掉。但他却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唯有呼吸陡然变得凌乱痛苦,大滴大滴的汗珠,从额角滚滚流下。
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剧痛让他对外界的一切都麻木了,只有铺天盖地的痛、痛、痛!
就在他觉得自己已经撑不住的时候,那痛楚却突然一寸一寸地缓解了,他顿时像溺水之人攀到援木一样,从苦痛的汪洋大海里挣扎着探出头来,恢复了几分清醒。
消失麻木的感觉慢慢回到身体,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嗅到一阵恶臭:原来,刚才他竟然痛到失禁了!
恐惧与羞耻彻底粉碎了他的意志,男人惊恐地看着林紫苏,根本不明白,为何这个看似纤弱,又实力低微的女孩,竟会有这种手段。
林紫苏站在敞开的窗户边,阵阵清风驱走了她身边的臭味。冷冷看着恢复了意识的男人,她朱唇轻启,清悦的声音,听在男子耳中却如同夺命阎罗般可怕:“还想再尝尝刚才的滋味吗?”
“不、不……我说,我叫丁风,是一个叫萧芳芳的女人让我来杀你的。她说她和你有仇,还说你叫林紫苏,除此之外,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丁风还抱有一丝侥幸,指望林紫苏听到萧芳芳这个名字后,会被转移注意力,愤怒得忘了盘问自己其他事。
但他明显高估了萧芳芳的地位,也大大低估了林紫苏的头脑:“这大概是你受伤之后的事情吧?那你受伤前呢?丁风,不要试图玩花样。除非你天生是个受虐狂,喜欢疼痛。”
随着林紫苏脸色微沉,丁风顿时又感觉到了那种被绞肉撕筋的痛楚。在被剧痛彻底淹没之前,他拼尽最后一分力气,嘶哑求饶:“不要!我说,我什么都说!我来自麻衣盟的分家,之前一直在g省做事,这次奉命来到y省除掉陈家人,好帮他们把陈氏家业并入囊中!我只是条听命行事的狗,我……求您饶了我!”
“早说不就结了,白挨这一顿。”林紫苏闲闲地说完讽刺的话,停止了从丁风筋脉中强行抽取灵力的动作:“你为什么要杀徐心洁和周立仁?”
“我对陈老板下手的时候,被那男人看见了,但当时我离他有段距离,没法对他用迷惑术。后来我跟踪到他家,正好看到他对女朋友说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事,要带她一起回老家避风头,但他女朋友不肯。趁他们在争执,我就下了手,伪装成是交通事故。”
林紫苏点了点头:原来周立仁不是因为找神棍的事和女友起争执,而是因为看到了丁风杀人,害怕想逃跑。但还没来得及逃走,便被丁风灭了口。
“你是麻衣盟分家的人?那萧家算什么?”
“萧家是正房。分家原本少人势微,一直在正房手下做事。但在几十年前战乱的时候,正房人丁凋零,掌门在乱世中为保护族人,重伤而死,唯一的女儿又是个没法修行的普通人,分家便趁机崛起。杀死了绝大部分正房弟子,并拿走了门派至高心法星命秘籍,以及积蓄的灵药法器与钱财,还投靠了美帝国的某个大家族。但至于是哪个家族,我身份太低,没资格知道。”
“什么?!”林紫苏没想到道门中人也会如此趋炎附势,不禁愤怒地说道:“原来你们安家还是一门的汉奸!”
晏行岚当年与麻衣盟并没什么交情,但听到他们的后人竟卑劣至此,不由也生出了几分怒意:“忘本逐利之徒,万死难赎其罪!”
见自己一席话竟惹得林紫苏勃然作怒,丁风生怕她又使手段刑讯自己,害怕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下去。却被林紫苏喝问道:“后来呢?说具体些!”
“麻衣盟的掌门原本姓安。分支叛出正房之后,仗着有美帝的那个家族做靠山,便以正统安氏自居。至于正房,因为那位不能修行的掌门千金嫁给一个姓萧的弟子,后来正房的嫡系孩子便变为萧姓。由于正房在那次决裂中大伤元气,而且多年来没有出过有天份的弟子,再加上缺少秘籍,仅有的几个弟子们也是修为低微,便渐渐衰落了。如今的萧家,只是缩在y省苟延残喘而已,徒占一个正房的名头。”
“你们分支如此欺师灭祖,难道没人管一管么?”林紫苏本以为,类似武林盟主的道门掌教会出面代正房讨回这个公道,就像武侠小说里,受了欺压的世家去找武林盟主搬救兵一样。
丁风嚅嚅说道:“这些我都是后来听前辈说的……他们说当时正逢乱世,人人自保不暇,哪里还有闲心去管别人。等天下太平之后,我们分支已在那个家族的扶持下,不但在华夏,连在国际上都有了不小的势力。换句话说,就是我们已经坐大,其他人再想插手这件事,势必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而正房又式微之极,根本请不动其他高手出面。所以……所以就一直这样过来了。”
因为怕林紫苏生气再下狠手,丁风话说得结结巴巴。但却不知,这番话在林紫苏心中生出的不是怒气,而是深深的无力感:原来,道门也如此势利现实。所谓的公道,所谓的正义,根本没法倚赖别人,只有等自己拥有了强大的能力,才能由自己来申张!自己想要为前代鬼灯掌门报仇,也唯有靠自己完成!除了实力之外,她还必须拥有远超别人的地位、声名、甚至财富!
平复了一下纷乱的思绪,她又问道:“你们这次共有多少人来y省?”
“一共有三个人。因为正房不敢和我们翻脸,所以我们人并不多。真正需要跑腿动手的只有我一人,另外两个都是发号施令的。”
“哦?下令的人不是只该有一个么?”
“对我下令的是我的老大,至于老大的老大,我就不知道她的来历了,更不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分支规矩森严,等级分明,像我这样级别不够的弟子甚至连中高层弟子都认不全。”丁风老老实实地说道。
这种组织结构如此严密苛刻,听上去不像一处门派,倒像是不良社团。麻衣分支将规矩立得如此苛刻,莫非他们投靠美帝某家族,其实不只是找个靠山这么简单,里面还有什么内幕?
想到这里,林紫苏又问道:“那你们来y省的目的是什么?先并吞陈家,再灭掉正房?”
林紫苏只是随口一猜,不想,丁风当真点了点头:“老大告诉我,灭掉陈家只是试探正房现在的实力。我杀死陈家人后,萧家果然还是像从前那样,缩头当不知道,这说明他们家完全不足为惧。等再过两个月,如果萧家家主依旧同我们打太极不肯归顺,我们就彻底灭了他们。”
“既然萧家无能,那为什么要再过两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内,难道还有什么变数?
“本来我也不知道的,但来的路上偶然听见老大的老大提了一句,说萧家总归是正房,如果下了狠手,怕激怒代表官方的黑麒麟,以及另外三家迄今为止装聋作哑的门派。而且萧飞鸿年纪也大了,这回松了口,愿意在两个月后他一百一十三岁的生日筵席上,将麻衣盟信物让给我们掌门,并带领整个正房臣服归顺。老大的老大说,既然他开了这个口,那么就再等上一等,若他说到做到,那再好不过。如果他出尔反尔,再出手灭了整个正房不迟,反正到时就说是他们背信弃义在先。”
麻衣盟信物?!
林紫苏下意识地向晏行岚看去,彼此在对方眼中,都看到了震惊。
“青铜鼎——麻衣盟的信物,从古到今,只有一件,就是那只青铜鼎。”晏行岚微微闭眼,急速分析着目前的局势:“其他三派虽然看似对麻衣盟的分裂事件不闻不问,但心中应当仍有底限。只要叛逆的分支不把事情做绝,那么这件事仍属于门派内斗,他们不插手也说得过去。但,一旦分支借势——尤其是借国外势力灭了正房,那整件事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说欺师叛国完全不为过。届时,就算其他三家的掌门有多不情愿,也只能出手。所以,分支才迟迟不动正房。而正房也以手中的青铜鼎为筹码,与他们极力周旋。”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叹:“只是,分支的耐心似乎也已经耗尽了。这次到y省对富商出手,既是前哨战,也是他们给正房的一次警告。告诉他们,如果再负隅顽抗的话,下场只会和陈家一样。就算要与天下道门为敌,也要灭了他们。正房无论声望还是势力都远远不如分支,明显是怕了他们,不敢再有违逆。所以,萧家才会急着找你修复青铜鼎。可叹麻衣盟身为四大道门之一,却要彻底沦落为美帝的一条走狗!”
有外人在,林紫苏不便与晏行岚对话,便只默默听着他的推测,间或点一点头,表示认同。
小晏所说的,都和她想的差不多,但,还是有一点没对得上。不知为何,早上在汇宝古斋附近遇见的那一对男女,祈临与朱焰,她总觉得他们身份也不简单。
下意识地,她又追问道:“那么,黑麒麟又是什么?”
她已经快完成整件事情的拼图,她直觉,这会是最后一块。
丁风说道:“黑麒麟是官方的一个组织,用来监视道门有没有什么过火的举动。只要道门间争得不厉害,就不干涉。”
想到所见种种,电光石火之间,林紫苏心里有了底:朱焰与那叫祈临的神秘男子,多半就是黑麒麟的成员!
“你负伤后的几天去了哪里?为什么会找到我?”
“是那个叫萧芳芳的女人救的我,我当时受伤太重,没法回去。她恰好帮我找了个疗伤的地方,做为交换条件是、是让我杀了你……你的资料都是她告诉我的。”
“那你没有和组织联系过吗?他们没给你下指令?”
“有,老大说要卖黑麒麟面子,所以让我尽快回去,先按兵不动。但我刚准备回去时,萧芳芳跑来找我,让我去杀你,还给我看了你的照片。我认出你是那晚的人,就想、就想过来杀了你报仇。”说到这里,丁风颇有些丧气:如果他听老大的话乖乖回去,现在也不必受这份罪了。
林紫苏却没在意杀不杀的这些话,只全神贯注思考着:分支家因为怕激怒代表官方的黑麒麟与其他道门,所以暂时隐而不发,准备等两个月后,萧家拒绝他们时,再以正房不守信为借口,一起发难。
离萧飞鸿的生日还有两个月,这段时间里,自己或许可以做点什么……
所谓时势造英雄。以自己目前的处境,如果单靠一点一滴累积的话,或许的确能以普通人无法想像的速度累积起财富,但这些在道门世家的眼里,却远远不够瞧的。自己将来的对手,可是个心机歹毒,又长生不死活了好几百年的狠角色。想要对付这家伙,必须利用其他道门的资源。
但从麻衣盟的分裂事件可知,道门其实也如俗世一般势利眼。如果自己不与他们站到同一层次的话,他们根本不会对自己正眼相待,更不要提出手相助!
只是,自己要怎么利用这次机会呢……
一时之间,林紫苏也理不出个头绪,索性先不去想它。调出手机的录音功能,放到丁风面前,她淡淡吩咐道:“把你在g省杀了多少人、以及如何杀的陈老板,统统详细说出来。有些不宜让普通人知道的事你可以省略,但如果有半句遗漏隐瞒,你知道下场会是什么。”
“是是……我第一次出手杀人,是在……”丁风此时只求不要再受那种非人的痛苦,自然不敢有分毫隐瞒,赶紧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半个小时之后,林紫苏走出了关押丁风的房间。在门外等了足有两个小时,坐立不安的古爷,见状赶紧结束手头的电话:“……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我没在家里坐镇,那几个家伙不卖我面子么。多大点事,耽误生意就耽误了,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回去翻倍向他们讨回来!”
挂了电话,他迎上前去:“林小姐,撬开他的口没有?”
“他全招了。”林紫苏将手机放在桌上,按下了播放键。
“……后来我来到将军府,向陈老板动手。他本来在对员工讲话,被我略施手脚后,立即丢下手头的工作,跑出屋子冲向马路,刚好迎面开来一张货车——”
“这个畜牲!”听着前面g省巨富们死亡的过程,古爷犹能忍耐,但听罢好友是如何被害的,他再也忍不下去,怒火中烧地说道:“tnnd!老天开眼,让我遇到林小姐,总算捉住了这杀了我结拜兄弟又想对我干儿子下手的畜牲!我这就去把他送到警署,为老陈报仇!”
“古大叔,慢着。”林紫苏向他摇了摇头,“你就这样解决了他,那其他受害者再也不会知道真相了。”“啊?那、那难道要我把他们都请来这里,一个一个领着他们来看这畜牲,再听他亲口承认真相?我跟他们又不熟,他们怎么会听我的话。”虽然很同情那些受害者,但古爷觉得不会有人肯信自己的话。
林紫苏眸光微动,说的却是不相关的事情:“古大叔,刚才我听你讲电话,似乎生意场上有什么不顺的事情?”
“嗐,都是些小事,没什么的。”话虽如此,古爷却狠狠地皱起了眉头:“无非是生意场上的那些老套,当面笑背面刀,暗中使绊子罢了,我都习惯了。”
一个计划在林紫苏心中慢慢酝酿成型。她一边思考推敲,一边缓缓问道:“那你想不想以后做生意顺心些?”
“谁不想哇!要能少些勾心斗角的糟心事,那可是做梦都能笑醒。可惜啊——”说到这里,古爷突然回过味来,连忙小心翼翼地问道:“林小姐,你说这话是……”
“我有办法,不过,只看你肯不肯。”
“当然当然!一千一万个愿意啊!”
林紫苏微微一笑,说道:“g省那六家巨富的凄惨下场,商界里的人应该都知道了。但凡是有心人,免不了会有兔死狐悲之感。如果你把私下查访、捉到真凶的事告诉苦主,他们在感激你之余,这件事也会经由他们的口,告诉其他人知道。届时,只要你再下点功夫,何愁人心不聚?毕竟,那神秘的幕后黑手依旧存在,他们肯定会担心,说不定哪天就会轮到自己倒霉。人一旦有了共同的敌人,就容易抱团。当这些人都聚集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在生意场上肯定顺风顺水,还用发愁会有人不识趣地给你下绊子么?”
古爷从没想过,这件事还可以带来如此巨大的好处,闻言不禁两眼放光。他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非常清楚信息与人脉的重要性。只要能让这些人心服口服,生意场上最困难的这两点,都将不再是问题!
想了一想,古爷却又有些迟疑:“但……林小姐,真凶是你捉到的啊?我虽然是个粗人,却也知道恩怨是非,我怎么能在别人面前冒认你的功劳?而且,就算知道了主使者是谁,我不过一个普通生意人,拿什么去和他们对抗?”
他的回答,也在林紫苏意料之中。或者说,这本就是她的一次试探,如果古爷能通过,那么她从此为视他为可信任之人,交付给他许多利益攸关的大事。但如果他没有合格,他一辈子的成就,也就仅限于一个巨富罢了。
好在,古爷终是没让她失望,没有见猎心喜,想要一口吞下这份功劳。
“古爷,你知道我的身份,我就不和你兜圈子了:有些事我不方便做,但由你来做,却是再好不过。而且,我也不是将功劳白白让给你,必要的时候我会请你帮忙,替我做一些事情。当然,我也会帮你对付那个幕后人。换句话说,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你接受么?”
听到这话,古爷恍然大悟,猛地一拍大腿:“成!有什么不成的?林小姐可是我和我干儿子的救命恩人,做事也是爽快果断,大气十足,还能坑了我么?再说,这件事怎么看都是对我有利!商场上最难得的是坦诚,如果能用这消息换来别人的坦诚,那我可就无往不利了!林小姐,我真不知该怎么谢你才好,居然送我这样一份大礼!”
见他想得通透,林紫苏不禁莞尔:“古大叔,你太夸张了,而且我说过,我还会请你帮忙的。”
其实,林紫苏也不是平白就将这种好事让给他的:想在道门有所建树,万万离不开做为根基的财富。比起从未涉足商界的自己,在g省小有名气,为人又直爽不失精明的古爷显然更适合做这种收买人心、广结人脉的事。等他打好根基,有朝一日,自己开始插手商界的时候,可不就摘了现成的果子、省了许多麻烦?
敲定好大事,林紫苏见天色不早,便告辞离开了。她不担心丁风会从古爷手上逃脱,因为小晏的定身咒是他绝对解不开的。
她还叮嘱过古爷,g省巨富被害的真相不必告诉太多人,只要告诉两三家在商界声望最广的足矣。这样的话,实力足够的人自然会打听得到,而那些实力较弱的,就算知道了,在将来也帮不了什么忙,不知道也罢。
不是她现实势利,而是目前资源精力有限,只能把心血时间花费在值得的人身上,就像好钢必须用在刀刃上一样。
回家的路上,林紫苏挑了一家珠宝铺子,请店员小姐帮自己将檀香木串珠上的天心葵拆下来,再把手链重新串起。
将零散的天心葵收好,走出商店,林紫苏刚想问晏行岚大概要花多长时间化炼,却听他问道:“你今天让古常勇做那些事时,实际已经对将来的事有打算了吧?你是不是想在道门里站得更高?”
他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慎重,显然是已权衡思量了许久,才问出这句话。
林紫苏想了想,反问道:“广阔天地,大有可为,我何不顺势为之?——怎么,你觉得这样不好?”
“当然不是。”晏行岚摇了摇头,脸上难得显出几丝罕有的茫然:“我只是觉得……有些遗憾,不能让你放心依靠。”
闻言,林紫苏了然一笑:“小晏,我非常感谢你,也相当信任你。只是,我的性格注定我没办法完全依靠甚至依附另一个人。比起等待别人给予,我更喜欢自己争取。你明白么?”
“是,我早就明白,你是个坚强又独立的女人。”晏行岚掩起那几分失落,微微一笑。无论怎样的林紫苏,他都欣然接受。只是,见一个女人不愿全心全意依靠自己,心中还是免不了有些小小的遗憾。或许,这就是男人的通病吧。
——等一下,女人?男人?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在她面前的立场,变成了男人对待女人,而非同伴与合作对象?
这个认知让晏行岚一时有些混乱,他定定看着低头浏览玻璃柜里新款珠宝首饰的林紫苏,心中有什么东西,似乎即将呼之欲出。
却听林紫苏指着一只白钻镶嵌的狮首领带别针说道:“小晏,这个很适合你呢,可惜现在你还用不了。等你什么时候解开了咒印,我送给你。”
解咒……对了,他还没有解咒,现在甚至连碰触到她,也不能够。有些事,或许现在还不是时候……
在林紫苏看不到的背后,晏行岚展颜一笑,眸中满满的都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缱绻,一语双关:“好,我等着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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