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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吊子的道士章一百六十九路漫漫在木镇的时候并未能感受到洪水的影响,然而自木镇始向西行了三里多,便能看出当初洪水之磅礴。
一条长长的队伍行走在江边的官道上,有牛车驴车马车,还有木镇独有的独轮车,车上均载着辎重。
护送之人有各地自发前来的百姓,也有来服徭役的,还有一伍百余穿着皮甲的步卒护送。
队伍中的老弱轮流在空余的牛车上休息,小花则趴在粮车上,身下是与人同高的麻布袋,让小花难得能俯视周围。
管道离大江还有几十步的距离,但道两旁不时会出现倒下的树木,花草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棵,到处都是黄泥,显得有些残破不堪。
管道也不似之前那么平坦,时不时会有一个小坑,让原本想到打盹的小花震得惊醒。
不过路上并没有拦路的树木和巨石,想来已是早已被清理过的缘故。
“小花,你以前遇到过洪水吗?”李从文从未见过此等景象,心有戚戚地问道。
小花眯着眼睛,“遇到过。”
“是什么样的?”
小花顿了顿,抬起的头搁到自己软软的爪子上,“那时候我在一个人的家里,我预感到要发大水,就咬着那人的裤腿想让他走,但他不知道我在干什么,还以为我在发疯,把我扔一边自己跑去睡觉了。”
“然后呢?”
“我丢下他跑了。”小花闭上眼睛,头在爪子上摩挲两下准备接着睡。
李从文不知道小花看着一个人要死,想救却救不了是什么感受,只知道他的心情肯定不像现在的语气一样轻松。
车队行进缓慢,一日不过行了将将二十里,太阳落山后那伍步卒让车架围成圈,在圈中生了火搭了帐篷。
伙食依旧不好,小花抱怨一番后在周围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便又回到那姑娘旁边趴下,此时那姑娘正和一老头闲聊。
他们已经聊了一路,李从文听到那老头说他自己也是个大夫,一直周游天下救人无数,前日听闻楚地大水,便从北地一路赶来。
火光照在两个年龄相差甚大的两人脸上,温暖他们的话语。
“嘿呦,我年轻那会儿医术略有小成,便离开吴地初入北地,治好了一户人家的妻子。不过是个小病,我也没收他们钱,让他们请我吃顿饭就完了。你猜怎么着?”老头摸了摸花白的胡子,失笑着摇了摇头,“亲娘咧,那户人家的丈夫整了俩小菜,却搬了十几大坛子酒来,可把我吓坏了。
我自问酒量还行,但那酒我连一坛都喝不了,比吴地的酒烈太多,喝一口自己感觉要烧起来一样。那北地的汉子就着俩小菜自己喝了十几坛,我已经在一边头昏眼花了,他竟然喝完还去干农活去了,当真佩服。
不过后来老夫在北地喝得多了,也慢慢习惯了,也渐渐爱上了那里的烈酒。”
李从文见老头说完便解下腰间的葫芦喝了一口,眼睛一亮,对着小花蛊惑道:“小花小花,那葫芦里有好喝的,你去讨点来。”
“真的假的?”小花将信将疑,见那老头确实面露享受,跳到他身前抬头看着他,用爪子点了点葫芦。
“哟,小猫啊,这里面可是酒,不是给猫喝的。”老头身子后倾少许,又警惕地塞好塞子,抱在了怀里。
李从文撇撇嘴,这老头学会了喝北地的烈酒,怎么就没学会北地汉子的豪爽呢?给本公子也弄个十几坛来尝尝啊!
小花也偶尔也能感受到人的情绪,亦是面露鄙夷,却被那姑娘瞧见。
姑娘失笑着把小花抱起,向老头问道:“北地的酒是怎么酿的?我酿了许多也酿不出特别烈得酒。”
“姑娘你对酿酒感兴趣?”
......
京城。
夜里的京城与白天的京城在泰正眼里完全是两个地方,白天热闹无比,街上的人摩肩接踵,而夜里则安静得可怕。
因为京城有宵禁。
他心惊胆战地跟着日莹躲过寻街的武侯,背后已经湿了一片,而看日莹和罗立全无担忧,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一样。
他们都没穿夜行衣,日莹和罗立穿着红衫,他穿着白袍,也多亏日莹善于躲避,不然早就被人发现了。
他们摸到了皇宫西北角的一面城墙下,泰正欲做最后的挣扎,“师傅,要不还是算了吧?被人发现要被砍头的!”
日莹大大咧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不会被发现的!”
罗立也点点头,一脸鄙夷地看着泰正。
泰正扶眉,却见日莹已经几步跳上高高的城墙。罗立也跟着跳,但奈何功夫不到家,没跳上去。
“师傅,拉我一把!”罗立抬头兴奋地喊道,吓得泰正赶紧捂住了她的嘴,也不知道她兴奋个什么劲儿。
泰正的轻扶摇练得比罗立快一些,但这墙对他来说还是高了,就在他想日莹会不会因此放弃的时候,他和罗立已经被提着后颈领到了城墙上。
师傅,你武功怎么就那么高啊?
泰正哭丧着脸想到。
然而下一刻他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宫中火光明亮如白昼,白玉须弥座,灰砖铺就的地面,红色墩台上的重檐阁楼,金黄琉璃瓦,朱色宫墙......
庄严大气不必诉说便能让人感受到。
泰正回过神来才发现他师傅已经提着他和罗立动了起来,不断在阁楼之上翻飞却没一点声音。
师傅的本事他知道,但皇宫重地如此轻易的就进来了他还是不敢想象。
“师傅,陛下在哪里啊?”罗立吹着已经有些清凉的风,一边打量周围一边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随便找找呗。”
泰正脸上一抽,不知道?不知道就闯进皇宫来了?还随便找?就不怕小命随随便便给找没了吗?
日莹才不管那么多,依旧在屋顶翻腾,然行至一转角处时,却见角落里摆着一块石碑。
石碑上刻着启年殿三个大字,下面还有一排小字:北百二十步右转。
“启年殿?赵启年?看,这不就找到了吗?”
“哇,师傅好厉害。”
泰正麻木地看着两人,他们难道不觉得蹊跷吗?这里怎么会有石碑?而且这石碑好像还挺新的,应该是刚放的吧!你们就不怕这是陷阱?
还不待他说话,日莹已经提着他们按照石碑上写的向前奔去了。
片刻后果真见到一座大殿,殿上悬着匾额:启年殿。
殿内灯火通明,殿前站了两排甲士,还有一伍甲士不停巡走,防备极为森严。
日莹看了两眼,他们身处的楼阁与启年殿之间有段空隙,若是从地上走一定会被发现,只能从屋顶跳过去。
但相距太远,她没法带着两个人过去,于是她便轻声道:“我等会儿把你们扔过去,落地不要出声。”
泰正看了眼对面的楼顶,咽了口唾沫,扔过去?
他正这么想着想着呢,突然觉得脚下一轻,自己已经飞了起来......
赶紧闭上嘴提气,险之又险地落到启年殿屋顶上,没发出什么声音。
刚刚站稳,身后传来风声,却见罗立双手捂住嘴飞了过来,然而她的脚却在空中乱蹦跶。
你练的真的是轻扶摇?我看你练的蛤蟆蹬腿吧!
泰正赶紧上前一步接住罗立,还在原地转了两圈才卸掉力。
松了口气,看向他师傅,这才发现一个问题:他们两人比较轻,被扔过来距离是够的,但不借力光靠自己跳过来却太远了些。
然后他就见日莹抖出了袖中的匕首向斜上方一掷,自己助跑一步便跳了起来。
轻盈的身姿在月光的照耀下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然而当她下落时距离启年殿还有一半距离。
泰正的嗓子眼都要跳出来,要是落在地上肯定会被人发现。
却见刚才日莹掷出的匕首正好下落在她的脚边,日莹在匕首上轻轻一点身子又拔高不少,在空中一个翻滚正好落在了启年殿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又随意地举起手接住那柄落下短匕。
泰正长大了嘴巴,罗立眼中异彩连连,皆折服。
......
楚地。
“姑娘对酿酒感兴趣?”
李从文愣了愣,想起了在姑娘院中挖出的酒坛子。
“确实。”姑娘笑了笑,但笑容立刻隐去,低下头声音低沉了些,“其实我不爱医术,独爱酿酒,但......但我父辈祖辈皆是大夫,所以我......”
老头挑了挑眉,“你长辈要求你学医了?”
“没有。”
老头一愣,又喝了口酒,“那你又何必?我那儿子喜爱画画,我便给他请了个先生,画了几十年也就会画些花花草草,家里头都堆了好几箱。
他的一幅画也只能卖几十文,我也希望他学我的医术,但我从不说他,只要他喜欢就好,你也不用考虑那么多。”
小花正眯着眼睛享受姑娘的抚摸,所以李从文也看不见老头说这话时的表情,但想来一定和自己父亲当时的表情一样。
姑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