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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小央也算去过不少地方了,但没有一个地方,即使是长安,能给他带来这种特别不一样的感觉。
宁静、随和。
杨小央没读过多少书,脑子能想到的形容只有这两个词罢了。
他们的马车路过赤湖时,夕阳洒落在湖面,波光中映射鲜红。
湖上有小船游弋,船非常的小,小到只能容下一个人。船上的人看了眼天色,收回鱼竿,即使没有钓到鱼依旧笑吟吟的。
而奇怪的是那艘船没有浆,船上的人悠闲地躺下,脚一下一下踩着什么,船便自己缓缓前行了起来。
湖上的水鸟也不害怕,船经过时它们还会对着小船喊两嗓子。
马车缓缓驶到镇口,他们的马车明明华贵异常,却让杨小央觉得自惭形秽,仿佛他们的到来打破了镇中的平和。
大江的水流声隐隐传来,人们的说笑声不停入耳,杨小央却觉得此地格外宁静。
镇子上的路人人人带笑,路上还有不少推着小车的行人,他们的车都是独轮的,车上也都装着不少东西,但人人都推得轻松。
杨小央还听到了两个老头子对话:
“哟,老王,今日怎地又空手而归啊,你是不是钓不上鱼啊?”
“哈哈哈,鱼不咬钩我有什么办法,罢了罢了,今日继续喝粥。”
“你勾上什么都不放哪条傻鱼会咬啊?你啥时候钓上来一定叫我去尝尝,让我好好见识见识。”
“不如今日就去,我让媳妇儿炒两个小菜,咱们去喝一杯。”
“走走走。”
还有一个青年和两个中年人的对话:
“小输啊,上次你给我做的那个磨盘坏了,啥时候给我去修修啊?”
“方叔,等下便去,我再上您家改改那个水渠,这样你用磨盘还能更省力些。”
“哎呦,多谢了啊,下次来叔家吃饭。”
“老方你省省吧,你做的那菜是人吃的吗?小输啊,别去他家,来我家!”
......
就在杨小央欣赏镇中奇景的时候,突然发觉那个被叫做小输的青年正盯着他们看。
准确的说,是对着杨小央肩头的小荼看。
杨小央精神一震,他竟然看得见小荼?是小荼的有缘人?莫非就是他要给小荼机缘?
杨小央赶紧打量了一番这人,他的年龄估计与于博衍相仿,相貌普通,脸上总是挂着真诚的笑容,给人一种朴实的感觉。
此时那人正哆哆嗦嗦地指着杨小央的肩头,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杨小央跳下马车,带着小荼三步来到那人面前,握住了他的手,尽量把自己脸上的笑容扯得亲切了一些,“大哥你好。”
“哥哥好!”小荼跟着说道,她也有些兴奋,这还是第一个在她被加持幻术后能看到她的人。
那人一下瘫坐在地,“亲娘咧,说......说话了!”
杨小央并不奇怪他的反应,毕竟人家毫无心理准备就遇到了这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大哥你别怕,小荼只是没了身体,其他与常人无异的。”杨小央一脸温和地解释道。
小荼也在边上点头。
“那别人怎么看不见他?”那人左右看了两眼,见别人没有异常,于是如此问道。
“有个老和尚给她下了个幻术神通,非有缘者不可见。”
“嗯嗯。”小荼点头。
杨小央认定了这人就是给小荼机缘的人,殷切地把他扶了起来,媚笑着问道:“不知兄台名讳啊?今年贵庚啊?家在何方?所从何事啊?”
那人明显还有些愣神,盯着小荼木讷地答道:“在下墨输,笔墨的墨,输赢的输。今年二十有五。从蜀中来,现居于此。是个木匠加铁匠,平时给镇上的人做些便利的器械。”
杨小央暗道怎么取了个这种名字?叫输?也太不吉利了吧。
小荼飞了起来,“我也在蜀中住过,那里的糖葫芦要比别的地方大一点!”
“娘咧,飞......飞起来了!”墨输哆嗦得更厉害了。
杨小央指着小荼脖子下的铜盘说道:“墨兄莫慌,这个铜盘是道门法器,可以让小荼自己控制着飞起来,吃的东西还能从下面漏出来,方便得很。”
杨小央这么一解释,墨输还真就不怕了,两眼放光地盯着铜盘看,“法器?还是第一次见呢。”
杨小央的嘴角不自觉地一抽,这也是我唯一见过的法器......
他们身后马车上,不明就里的于博衍向身边的李从文问道:“从文兄弟,小央兄弟拉住的那人是谁啊?怎么如此殷勤?莫非是他失散多年的弟弟?”
李从文轻笑一声,拿出折扇打开遮住了嘴,“怎么可能是失散多年的弟弟?要失散也得是哥哥,小央今年秋天才满十九。”
于博衍愕然,愣愣地看着杨小央的背影,“还真没看出来......”
两人没再多说,加上撩开帘子偷看的鞠夜阑,都看着杨小央跟那人套近乎。
杨小央和墨输不知说了什么,反正过了许久,太阳都快落山了,他才把人领到马车前。
墨输此时还是稍显不自然,尤其是小荼落在杨小央肩头盯着他看的时候。
“呵呵,几位若是不嫌弃,可以去在下家中暂住。”
李从文当即笑道:“诶,不嫌弃不嫌弃,赶紧走。本公子觉得这地方妙得很,赶紧带我去见识见识。”
李从文虽然说得不客气,但也不知这人有什么魅力,一下就让墨输觉得亲切了许多,连连叫好,连脸上的光彩都不一样了。
......
木镇被长江的一条支流划为两半,墨输家在岸的另一边,两岸之间有一座木桥相连。
虽是条不算宽的支流,但水流汹涌,冲击力不弱,能让一座木桥安然立于其上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
墨输家几人吃饭时就在聊这个事情。
“墨兄,那座桥当真神奇,是谁造的?”于博衍十分好奇。
“呵呵,那是家父和我一起造的。”墨输语气并不显得骄傲,却也不谦虚。
“哦,那令尊何在?能否让在下见见?”
“家父去世十余年了。”墨输声音虽低沉了些,却没有多少悲伤流露出来。
屋中沉默了一下,李从文大大咧咧地问道:“你爹是干什么的?”
“我爹是个木匠,打铁也会一些。”
于博衍一愣,急切地问道:“你爹会打铁?那你会不会?”
杨小央奇怪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一个作曲的那么关注打铁干什么,随后想到铁匠在远岛的作用便释然了。
“因为平日里偶尔会用到,所以会一点,不过我还是更熟悉木工一些。”
杨小央若有所思,看了正在专心吃饭的小荼一眼,向墨输问道:“镇上那些奇怪的器械是你做的?”
“奇怪的器械?哦你说轮划船和独轮车吧?是我做的。”墨输笑道。
“那你是不是给人做过机关臂?”
“机关臂?我爹好像做过,但我没有。”
杨小央感觉到了命运的神奇,惊喜地说道:“你爹是不是以前当过蜀军校尉?”
他话音刚落,却见墨输突然神色低落了起来。
“我爹当校尉时给蜀军做过攻城器械。”
杨小央不明白这有什么好低落的,脱口而出道:“这么厉害?”
谁知墨输却突然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杨小央怒吼道:“你觉得厉害?当日蜀军破城后,我爹跟我说他只看到了满地残尸,血流成河。城中百姓都受到了波及,连城正中央的房子都被砸塌了不少!满城的哀嚎声能穿破云霄,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你觉得哪里厉害了?”
他说完突然大笑了起来,眼角还有泪水流出,“哈哈哈,蜀军靠着我父亲的攻城器械一共破了楚地七座城池,每座城池都生灵涂炭。我父亲出川时满腔热血,但看到此情此景却悔恨无比,他最后连故乡都没回,留在了楚地抑郁而终。
他生前最后一句话就是告诉我,一定要我为他赎罪,要我替他为楚地的百姓多做些事。你告诉我,这哪里厉害了?”
墨输说完就转身进了屋,砰的一声关上了木门。门一关上,门框上便弹出了一个机关,让人在外面无法打开。
杨小央被骂得哑口无言,没想到自己刚来就把人得罪了,悔恨不已。
他与停下咀嚼的小荼对视一眼,赶忙跑到紧闭的门前大喊道:“墨兄,墨兄啊,我错了。我当时也是一时口快,没别的意义啊!墨兄你开开门啊,墨兄!”
杨小央不用转头都能察觉到身后几人鄙视的目光,但他虽然面子薄,然而现在是要面子的时候吗?
只是杨小央喊了半天屋里也没个反应,他只好颓然地回到桌前坐下。
他环视一圈,想找个人帮忙说说话,就见于博衍坐在那低着个头。
“于兄,怎么了?”
“是菜不好吃吗?”
于博衍没说话,而是猛地站了起来,走到墨输房门前轻轻敲了敲,“墨兄,在下有事请教。”
“嘎啦啦。”
门打开了,门口却没人,应该是用机关控制的。
博衍一点不在意,反而更加急切了些,抬脚就走了进去。
杨小央刚想厚着脸皮跟进去,门又嘎吱一下关上了,边上的机关弹出,锁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