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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祭酒礼歇,众嫔妃都各自进入后殿歇息,如懿与海兰进到殿中时,纯贵妃正着人派发银耳莲子羹,福晋命妇们仿佛预知纯贵妃日后可能会有的荣华锦光,亦格外奉承。相形之下,缓步入内的如懿这厢则显得冷清许多,除了舒嫔、婉常在和魏答应,便少有人笑脸相迎了。如懿不知为何众人变数这样快,舒嫔忍不住说了一声,“方才太后来过了,体恤福晋们守灵辛苦,所以亲自送了银耳莲子羹来,并嘉奖纯贵妃守丧辛苦却事事妥帖,有大家之风。又说三阿哥虽未成年,却很能照顾几位幼弟,也十分能干。”
孝贤皇后死后,后宫中本已暗潮汹涌,太后如此褒扬,无疑是在立后的立场上更偏向于纯贵妃了,众人如何能不见风使舵,处处恭维纯贵妃。
魏嬿婉此时与几位答应、常在围着纯贵妃和嘉贵人热络地说着什么。魏嬿婉小心替纯贵妃拂着衣角的尘灰,“贵妃姐姐仔细脚下,您这么精致的衣袍,沾了尘灰就不好了。”
纯贵妃不以为意地笑笑,坦然接受她的殷勤,口中道,“这些事交给宫人们打理就是了,魏答应不必如此。”
魏嬿婉蓄足了满脸笑意,正要搭腔,却听嘉贵人冷不丁笑了一声,扬着手中的杏子绿百绦绢子道,“纯贵妃姐姐不必担心,魏答应原是我的宫女出身,做这些事最合宜了。”
魏嬿婉如今也算不上得宠,但到底也是正经的嫔妃了,听了这话脸色刷一下白了起来,又见众人皆捂着口笑看她,越发臊得无处自容,只得讪讪收手避到人后。
白蕊姬从长春宫出来并未直接回宫,而是趁着午歇带了永琋去养心殿给皇上请安。殿中十分幽暗,更兼挂满了素白的布缦,好像一个个服丧的没有表情的面孔,看起来更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死气沉沉。皇上脸上的胡碴多日未刮了,一张脸瘦削如刀,十分憔悴。
白蕊姬领着永琋跟着皇上进了暖阁,见桌上铺着一幅字,墨汁淋漓,想来是新写的。白蕊姬柔声道,“皇上,殿中这样暗,您要写字,臣妾替您点着灯吧。”
皇上哑声道,“不必了。大行皇后在时十分节俭,这样的天色,她是断不会点灯费烛火的。”
白蕊姬道了“是”,便安静守在一旁,“皇上写的这幅字是给大行皇后的么?”
皇上颔首,“是给大行皇后的《述悲赋》,以尽朕哀思。”
白蕊姬回头示意明心打开带了的锦盒,里面是熬的浓稠的粳米粥并两碟开胃酱菜,永琋道,“皇阿玛,儿臣知道皇额娘仙逝,您伤心哀恸,儿臣也伤心。只是皇阿玛还是要保重龙体,不然皇额娘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皇上连日来见着两个皇子,说的是规矩之中的话,连安慰亦是成人式的,早就不胜其烦。听了这一句,心中不觉一软,慈爱地揽过永琋的肩膀,将他圈在怀里,一同喝着粥。皇上才喝了粥没几口,李玉来报,愉嫔带着五阿哥来了。
愉嫔带着永琪进殿,与白蕊姬互相行了礼,永琋与永琪亦互相行了礼。海兰道,“臣妾不知玫妃姐姐与四阿哥在这里,怕皇上未及时用膳,便与永琪炖了参汤。”
皇上看着永琪,“哦?这参汤是永琪给朕炖的,那你来告诉朕,里头有什么?”
永琪掰着手指头,认真道,“这道参汤叫四参汤。四参者,紫丹参、南沙参、北沙参、玄参也。配黄芪、玉竹、大麦冬、知母、川连、大枣、生甘草,入口甜苦醇厚,有降火宁神、益气补中之效。”
皇上奇道,“入口甜苦醇厚?你替皇阿玛喝过?”
永琪仰着天真的脸,拼命点头道,“是啊。《二十四孝》中说汉文帝侍奉生母薄太后至孝,汤药非口亲尝弗进。儿臣不敢自比汉文帝,只是敬慕文帝孝心,所以儿臣准备给皇阿玛的参汤,也尝了尝,怕太苦了皇阿玛不愿意喝。”
皇上颇为欣慰,顺手搂过永琪,“你们两个好孩子,朕果然没有白疼你们。《二十四孝》的故事你已经读得很通了,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永琪坐在皇上身边,懵懵懂懂道,“皇阿玛,《二十四孝》儿子都明白了,可今天大哥说了一个什么典故,儿子还不大懂,正要打算明日去书房问师傅呢。”
皇上漫不经心,随口道,“你大哥都忙成这样了,还有心思给你讲典故?说给朕听听。”
永琋忙道,“皇阿玛,儿臣也想听。”
皇上道,“好,就听永琪给咱们说说。”
白蕊姬与海兰陪坐在一旁打趣道,“是啊,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你们皇阿玛。你们皇阿玛学贯古今,有什么是不知道的?不像你们额娘,都是一问三不知的。”
永琪便道,“今日儿臣在长春宫向皇额娘尽哀礼,后来咳嗽了想找水喝,谁知经过偏殿,听见大哥在说什么明神宗宠爱郑贵妃的儿子朱常洵,不喜欢恭妃的儿子朱常洛,还说什么明朝有忠臣,所以才有国本之争,自己却连朱常洛都不如。儿臣不知道朱常洛是谁,大哥怎么拿他和自己比呢?后来儿臣还听见大哥跟大嫂说话呢,不敢多听就走了。”
皇上皱眉道,“既是在给你皇额娘尽哀礼,他们夫妻俩又窃窃私语什么?”
永琪掰着手指头,稚声稚气道,“不是窃窃私语。大哥说,‘皇额娘薨逝,弟兄之中唯我居长,自然要多担当些。’儿臣觉得大哥说得没错呀!”永琋也在一旁附和称是。
皇上缄默不语,面孔渐渐发青下去,如青瓦冷霜,望之生寒。永琋和永琪有些害怕起来,看了看自己额娘,又看着皇上,永琪摇了摇皇上的手道,“皇阿玛,您怎么了?是不是儿臣说错了什么?”
白蕊姬与海兰忙跪下请罪,海兰道,“皇上,永琪年幼无知,若说错了什么,您别怪他。臣妾替永琪向您请罪了。”
皇帝忙道,“你们快起来,蕊姬还有着身孕呢,朕没生你们的气,不必动不动就跪,永琪也没说错什么。”皇上瞟了海兰一眼,“朕知道你不看书,不懂得这些。玫妃也是,朕只教了你写字,于诗文上却是没如何指点的。便是如懿,诗文虽通,这些前明的史书也是不会去看的。永琪还小,这些话只能是听来的。”
二人起身坐下,皇上的手紧紧地握成拳,脸上却含了一丝冷漠的笑意,显得格外古怪而可怖,“呵,永璜果然是朕的好儿子,可以自比朱常洛了。那么永璋,是不是也有朱常洵的样子,敢有他不该有的心思了,也是仗着生母的缘故么?”
海兰一脸忧惧,小心翼翼道,“皇上说什么仗着生母?臣妾只知道,纯贵妃是要继立为皇后的呀!”
皇上诧异道,“什么?!”
白蕊姬与海兰面面相觑,白蕊姬睁着无辜的眼眸道,“皇上不知么?宫中人人传言,大行皇后临死前向皇上举荐纯贵妃为继后啊!”
皇上脸色更寒,沉思片刻,嘴边含了一缕笑意,对永琋与永琪道,“你们带来的吃食,朕都会用的,你们先和额娘退下吧。”
白蕊姬与海兰便带着两个孩子一同退下,直到走出很远,白蕊姬与海兰方相视一笑,二人眼中似有心照不宣的默契流动。
京城三月的风颇有凉意,夹杂着雨后的潮湿,腻腻地缠在身上。永璜只带了一个小太监小乐子,瞅着人不防,悄悄转到宝华殿偏殿来。
小乐子殷勤道,“奴才一应都安排好了,阿哥上了香行了祭礼就好,保准一点儿都不点眼。”
永璜叹口气,“每年都是你安排的,我很放心。只是今年委屈了额娘,正逢孝贤皇后丧礼,也不能好好祭拜。总有一天,我一定会为额娘争气,让她和孝贤皇后一样享有身后荣光。”
偏殿外头静悄悄的,一应侍奉的僧人也散了。永璜正要迈步进去,忽而听得里头似有人声,不觉站住了脚细听。里头一个女子的声音戚戚道,“诸瑛姐姐,自你去后妹妹日夜不安。姐姐走得糊涂,妹妹也是有口难言。可如今那人追随姐姐到地下,姐姐再有什么冤屈,问她便是。”
永璜听得这些言语,恍如晴天一道霹雳直贯而下,震得他有些发蒙,他哪里忍得住,直直闯进去道,“你的话不明不白,必得说个清楚。”
那女子吓得一抖,转过脸来却是金玉妍失色苍白的面容,身边的贞淑更是花容失色,紧紧依偎着金玉妍,颤声道,“大阿哥……”
金玉妍勉强笑道:“大阿哥怎么来了?哦对,今日是你额娘生忌,你又是孝子……”
永璜定下神来,“就是孝子,才听不得嘉娘娘这种糊里糊涂的话。还请嘉娘娘说个明白。”
嘉贵人眼波幽幽,忙取了手中的绢子擦拭眼角,转身欲要离去,“唉……多久远的事了,有什么可说的。说了也徒添烦恼。大阿哥等下还要去主持丧仪呢,这么气急败坏的可要失礼数的。”
永璜毫不退让,忙拦在嘉贵人身前,“嘉娘娘今日若不说个明白,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嘉贵人懊悔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脸,“瞧我这张嘴,竟没半点分寸。”
永璜低声道,“嘉娘娘就告诉儿臣吧。”
嘉贵人眼角微微湿润,“我出身玉氏,虽生了皇子,却总被人瞧不起。我母家远在千里之外,没个依靠,在这宫中也只能是谨慎度日。”
永璜连忙笑道,“嘉娘娘放心。儿臣是诸子中最长的,一定会看顾好各位弟弟。”
嘉贵人闻言屈下膝,行了个大礼道,“若是大阿哥来日真能看顾本宫膝下幼子,不被人轻视,我便心满意足了。”
永璜见她如此郑重,慌了神道,“嘉娘娘,您快请起啊,嘉娘娘所言,儿臣定会尽力做到。”
嘉贵人这才起身,恢复了殷勤小心的神色,低声道,“多谢大阿哥,那我就告诉大阿哥罢了。”她的神色诚恳而敬畏,“其实当年,你额娘之死乃是孝贤皇后所为。”
永璜紧紧握住拳头,直握得青筋暴起,几乎要攥出血来。他极力克制着道,“嘉娘娘,虽然在潜邸时的奴才们都传言皇额娘不喜欢我额娘先生下了我,可这话干系重大,断断不能开玩笑……”
嘉贵人摇头道,“都这个时候了,我还能骗你不成?”她叹口气,“后来你额娘又再有身孕,孝贤皇后怕她继续生子夺宠,便在她生产那天,就……”嘉贵人用绢子拭了拭眼角,“说来真是可怜,你额娘怀的不过是个公主,根本碍不着谁的。虽是当日你额娘和妹妹命大些,只是依旧免不了被害的结果,后来你也都知道了,你额娘自生育你妹妹起,始终缠绵病榻,你妹妹也是自小便药不离口,只可惜后来她们终究是……”嘉贵人说罢已是泪流满面,好不可怜。永璜痛苦得脸都扭曲了,失声痛哭。嘉贵人又道,“你额娘离世的那几年,无人再敢提起这件事,后来您长大了,孝贤皇后便越加护着端慧太子,也处处提防着你。大家也就看明白了。渐渐地,也就传出了这样的话。”
贞淑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其实不管哲悯皇贵妃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她生了您,又不服孝贤皇后的做派,就必死无疑了。孝贤皇后还在世时,我们主儿不也是战战兢兢地小心做人么?”
嘉贵人慌不迭地看着四周,连连哀恳道,“大阿哥,但求你给我一条生路,万万别说出来我知道这件事!还有后日,孝贤皇后的梓宫要搬去景山观德殿,皇上会亲自去祭酒,您可千万要忍耐,别露了声色。”
她再说不下去,只得扯了贞淑,二人跌跌撞撞走了。唯留下永璜立在殿内,任由冷风吹拂上自己热泪而冰冻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