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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胜额角青筋一跳,努力压着火气,只问起方才发生的大事:「仲孙谋被他通缉的妖怪给吞了?」
返程中,手下已经向他汇报仲孙谋失事的经过。樊胜也吓了一大跳。
仲孙谋出事,而他也在白沙矍。此事后面调查起来,还会牵扯到他。
那么自己在这里做的事,都要一五一十交待。
田县令的脸更苦了,这真叫祸不单行。要不,他向国君辞官归乡算了?「是、是啊,那物把仲孙大人一口吞掉,潜入沙地逃了。」
樊胜再厌恶贺灵川,这时也不得不问:「那真是你们追捕的凶犯?」
「我没亲见,那时咱俩正在荷宫里角力呢,记得么?「贺灵川耸了耸肩,「但听乡亲们的证述,劫走仲孙谋的怪物很像是麦学文用来猎妖的蜗蟾。」
见多识广如樊胜,也觉得不可思议:「这姓麦的都逃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劫掠仲孙谋?」
「谁知道呢,说不定他也想报仇。」贺灵川微笑,「说不定仲孙大人也妨碍到他了?」
也?
这是拿话怼他,樊胜横眉怒目正想喷他,结果又被贺灵川抢了先:「现在连巡察使也被劫走,樊大人认为,灵虚城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这是个正经问题,也是时下最重要的问题,樊胜的火气都被压了下去,想了想道:「一旦呈报就是大事,必查至水落石出。」
先是送信去前线的白肩雕失踪,然后是办案的巡察使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吞掉,这就给灵虚城连续两个***兜,打完左脸打右脸,帝君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灵虚城的威严,不容挑衅。
一定还会派专使下来查案。」白肩雕的失踪还可能是意外,但仲孙谋遇难,这里几千双眼睛都实打实看见了,灵虚绝不会再轻忽。到那时就是专人办专案,严查严办,不会像仲孙谋查得这么随意了。
糟了个大糕。
贺灵川又问他:「那么,目前已经涉案的人员和物证愚2,
「当然要全数扣押,不许他们离开白沙矍。」说到这里,樊胜郁闷地呼出一口气。这里面好像就包括了他自己。
这次他本想还仲孙家人情,哪知道最后沾了一身腥,真是何苦来着?
贺灵川看出他的懊恼,倒是对他先前的说法信了几分,当下也不多言,转身离去。
「你没事吧?」焦玉见他衣裳红了一半。
「有事,真特么疼。」负伤是家常便饭,不意味着他不知疼痛,何况石陀粉的止痛药效已经过去,「但我得先去个地方。」
田县令还是很贴心的,见特使大人受伤,百忙中还给他安排了一辆马车。
结果贺灵川去找鲁都统要回贾余,这才登上马车,沿着湖岸往西北走。
这不是又走回去了?
猛虎趴在窗口,两刻钟后隐约看见了湖里的荷宫。贾余奇道:「特使大人怎么又来这里?」
「我落了样东西在水里,需要回去拿取。「他心心念念的宝贝啊。
候!」
贾余立刻就明白了,乖觉道:「我去划船回来,您稍
马车也到地方了,他三步作两步下车,踢跶进水,很快就游远了。
贺灵川候不多时,贾余就划着小舟靠岸来。
这是岑府的船,先前搭载樊胜过来偷袭贺灵川,未果。这艘船就被贾余推走。
现在他划了回来,载贺灵川这个伤员再度入湖。
猛虎这趟还是捞不着座儿,船太小,它又太重,只能趴在岸边等候。
很快,小舟就回到贺灵川先前与樊胜恶战之处。
两人都
是瞠目结舌,眼前景象与他们离开时完全不同:
以樊胜落水处为中心,方圆十丈内全是残荷败蕊,没有一株完好的荷花。
这片水域像是被扫荡过一遍,除了植物的茎叶,水面上还漂着水鸟、昆虫和鱼类的尸首,那些嚣张不可一世的食人鱼,基本也都翻了红肚皮,有十几头甚至尸首不全,仅两头还活着,只用一边残鳍拍打水面,原地转圈。
离咽气也不远了。
贾余喃喃道:「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樊胜放出保命大招,险些跟荷妖同归于尽。」贺灵川让他划近先前摘取霸王莲的位置,在附近又绕了几圈。
神骨项链提示的宝物位置,与原先有些微不同。
贺灵川心里有了点谱,找准位置又下水了。
这回他一路潜到水底,小心摸索。
水里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漂浮物,但贺灵川只在湖床上来回游动。
贾余姐大眼,见他好像在湖泥里掏摸了半天,这才往上浮出水面。
他帮着贺灵川重登小舟,才见对方怀里抱着个东西,像是破碎的陶器,看不出是瓮还是缸,里面全是烂泥,还埋着大半截藕。
贺灵川就着湖水把烂泥冲洗掉,发现破陶器里出奇地干净,连个虫尸螺卵都没有,只有那支藕节。
这藕也不知道因何而折断,同类的断面都是米白色,只有它是血红的,这时候还消出淡红色的黏液,乍看之下有点像人血。
「这是?」贾余有点难以置信,「这难道是荷.....?」
「大概就是湖里的水灵。」贾余曾说起水灵惩罚作弊者,樊胜这回偷袭贺灵川,又砍倒了一大片荷墙,荷妖一看就知道这不是正经参加活动的,而是来捣乱的。
贺灵川猜出它脾气不好,没想到它还趁着樊胜受困蛛网时来报仇出气,结果被人家放出来的大招一波带走。
二百多年苦修化为乌有,只剩这半截残藕。不过,真地死了么?
「回去吧。」
小舟往岸边划去,这回神骨项链不再发热。看来,他终于淘中了。
上岸后,贺灵川换乘马车返回客栈,再给贾余一锭银子作为劳务费。
这士兵欢欢喜喜走了,猛虎也去找鲁都统。贺灵川则是让客栈送上热水,他好把身上的淤泥、残叶和虫尸清理掉。泡过水后,伤口也要重新处理。
等忙完这些,半个时辰过去了。贺灵川终于又找了把舒服的椅子坐下,这才拿出湖里挖出的残陶端详。
其实这东西的材质也不是陶,似玉非玉,似铁非铁,敲之还有琅琅声。
看它黑身白口,原本大概是个壶形容器,但现在顶多剩三分之一,只有底部还算比较完整。
反正它也是残片了,不怕坏,贺灵川干脆拿小刀敲它两下。
当当当,没事儿。
贺灵川干脆拿它往桌沿上一拍。
啪地一声,它还是没事,桌角掉下来了。这残片的质地,居然出奇地坚硬!
是了,能被神骨看上的东西,没点门道怎么行?
但这玩意儿通体磨砂手感,没什么花纹,也或许是有花纹的部分已经碎了,只在底部镌有几个字:
宓风。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前俩字大,后八字小,居然都是上古仙人语。
「果然拣到古物了啊。」贺灵川看看它,再看看半截残藕,推测这古物不知何故碎裂,残片掉入潮湖,结果令长在其中的荷花变成了妖怪。
他翻来覆去也没找到新线索,于是把残片喂给了神骨项链。
神骨项链高高兴
兴,吃得一点儿不剩。
那么硬的碎片,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消化的。怪事看多了,贺灵川也懒得多想。
至于那截藕,断面又漏孔,贺灵川顺手扔进了水盆里。而后他才闭目休息,开始复盘今天的事件。
从信差案的调查陷入停滞以来,傅松华的藏匿越来越难、贺灵川自己也被两度暗算。那时他就明白,对手仗着灵虚城官员的身份肆无忌惮,自己想要反客为主,打破被动局面,就需要一个契机。
这个契机,就叫作:
仲孙谋必须死!
一方面,仲孙谋极力主张带傅松华回灵虚城结案。他死了,这件事也就没人张罗,傅松华可以继续留在白沙矍。
贺灵川的燃眉之急立解。
本来傅松华就快要藏不住了。岑家的势力真不是玩笑,偏生贺灵川还阻拦不得。
另一方面,仲孙谋之死必然触怒灵虚城。这事儿搅大之后,帝君不肯罢休,仲孙家不肯罢休,那么被派下来办案的专使也不能像仲孙谋那样,再想着糊弄对付了。
届时,涉案的所有证据都会被放在阳光之下,反复审视。
白肩雕信差案也会被推翻重审。
岑府动的那些手脚,还能顶用么?新的专使,难道不会对他们生疑?
可以说,只要仲孙谋一死,这盘棋就活了。
非常之时,就要行非常手段。
何况是仲孙谋等人先对他下黑手、死手,贺灵川不过还施彼身罢了。
所以,他就动用了蜗蟾的卵。
万嵩曾经交代,他们想召唤蜗蟾只须捏碎它的卵,再站到地面上。
如果是主人,蜗蟾自然乖顺;
如果是别人,比如贺灵川或者仲孙谋这种干掉它后代的不怀好意者,蜗蟾除了一口闷之也懒得去想更解恨的办法。
它的脑子没比桃子大多少,本来就不是用来思考的。
潮湖塔上对赌时,贺灵川就借机把蜗蟾卵捏碎,以汁液涂满摄魂镜,再借真力烘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