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槲乐被重打了一百棍,受刑的地方离关押玄龙的牢房不远,他不想叫玄龙听到,硬是没吭一声,最后是被狱卒拖死鱼似的拖回去的,牢门一开,扔到地上就不管了。
雪白的囚服上绽开一道道刺目的血迹,槲乐奄奄一息地仰躺在地上,玄龙不敢碰他,怕弄痛他,只敢握住他的手。
“槲乐……”
槲乐勉强睁开眼睛,感到脸上传来湿润的触感,视线逐渐聚焦,他看到男人冰绿的眸中凝着水雾,是玄龙在哭。
原来自己对他而言很重要,他为我哭了呢。
槲乐心中甚至有些高兴,连带着身上的伤好像都没那么疼了,他笑起来,发出的声音弱得几乎叫人听不清。
“阿泊……不要难过。”
“我说过……我有九条命,这条没了,还剩八条呢。”
“所以……不要为我伤心……你只要,保护好自己,便好了……”
玄龙跪在他身沿,冷峻的脸上没有表情,但那妖异的绿瞳中,却无声地淌出泪,顺着削瘦的面颊落,双唇发颤,声线笨拙而沙哑。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呀……”槲乐用尽全力,轻轻反握玄龙的手,笑得一如那日初见般桀骜,他望着上方昏暗潮湿的空气。“是我自己,要缠着你的。”
“谁让小爷我喜欢你呢……”
“我知道……这辈子,咱们是不可能了,都怪我与你相遇太晚……”
“若有下辈子……我可有幸,在你枕边占一席之地啊……”槲乐吃力地扭过头看向玄龙,冰蓝的眸中闪烁着微小的光,曾红润的脸色如今只剩苍白。
玄龙心中钝痛,他的枕边有何好睡,幼时族中老龙曾说过,他是天煞孤星的面相,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爱,即便有,也会被他活活克死。
从前他是不太往心里去的,如今却有些信了,否则这世上唯一一个真心待他的生灵,为何会落得这般下场。
“……不用下辈子,这辈子,我们便能在一起。”
所以,你要好好活着。
“真的?……”槲乐是真心高兴。
玄龙:“嗯。”
“那我们说好了……你可不许反悔。”槲乐眼角淌出泪。
玄龙:“嗯。”
“不反悔。”
“我们说好的,要去苏州。”
“好……”槲乐笑着合上双目,撑不住陷入长久的昏迷。
玄龙抬手,咬破手腕,轻轻捏住槲乐的双颊,将血滴入他口中。
清醒的时候,槲乐是不愿意服用他的血或龙鳞的。
以至于到现在槲乐身上的旧伤都没好,如今又添新伤,再不治,他定会撑不住的。
随着身体里的血流失,玄龙的视线变得有些涣散,头昏腹痛,好在槲乐还有吞咽的本能,喂了他许多血后,玄龙便蜷在他身边休息了。
后半夜,冰冷的牢房中远远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阵悉嗦响动之后,牢门被打开,披着玄色披风的燕鸢走进来,将地上的男人轻轻抱起,冷冷瞥了浑身血的槲月,转身出了牢门。
他身上沾着冷霜,外面又冷,玄龙在被带离牢房后,没多久就冻醒了,意识逐渐回笼,发现自己处于燕鸢怀中。
从下往上看去,对方下颚紧绷,唇部紧抿,绝俊的脸上毫无表情。今夜刚下过雨,地上潮湿,身后树影斑驳,不远处跟着几个侍卫和太监,其中就有陈岩。
确定自己不是做梦,玄龙动了动身子,他已不想再与这个人有任何亲密接触了,挣扎着想要下地。
“放开我。”
燕鸢眼神晦暗,禁锢着玄龙的双臂纹丝不动,反而收紧了:“不要再惹我。”
玄龙不知他又在气什么,槲乐还在牢狱中,他没有资本惹燕鸢不高兴,便安静地待在他怀中不动了。
燕鸢抱着一身囚服的男人回了乾坤宫,进门的时候那张紫金楠木圆桌上已摆满了美味佳肴,清蒸鱼肉、龙井虾仁、人参母鸡汤、烤酱鸭等等足有十多个,还有几样没见过的点心。
玄龙被光着脚放到桌边的凳子上,燕鸢在他身侧坐下,将筷子放到他面前的碗口上。
“吃饭。”
玄龙抿唇,未动。
燕鸢等了一会儿,皱眉道:“跟你说话呢,你耳朵聋了?”
玄龙目光落在满桌精致的菜肴上,低声道:“你想干什么,便直说吧。”
“我叫你吃饭。”燕鸢冷了脸。
腹中倒是饥饿,可这种时候玄龙哪里吃得下东西,他垂着眸:“可是要龙鳞。”
“不吃便算了。”
燕鸢蓦得站了起来,下一刻玄龙就猝不及防地被抱起,身体失衡令他本能地圈住燕鸢脖颈,很快,身体被扔在柔软的床塌上,燕鸢欺身而上,毫无耐心地扯去他身上染了灰尘的脏囚服。
“嗯……”
“不要与你做此事……”
玄龙自是抗拒的,然而不多时便被扒了个干净,燕鸢将他禁锢在怀中,发了狠地往上弄,玄龙双手扶在他肩上,口中闷闷重复。
“不要与你做此事……”
“不要……与你做此事。”
燕鸢起初没在意,听多了便在意了,一口咬在玄龙肩头,换来一声压抑的闷哼。燕鸢目光阴冷。
“不与我,你还想与谁?”
玄龙本就因失血而身子不舒服,燕鸢还要这般折腾他,他自是生气的,气他分明有皇后还要骗他真心,气他薄情寡义,待他的半分好都参杂着目的。
玄龙身子软软伏在燕鸢肩头,哑道。
“与谁……都不与你。”
“找死。”
燕鸢扣紧他的腰,决心要给他点颜色看看。可见男人呼吸真的紧促起来,反倒是不忍了,目光落在他隆起的小腹上,想起那日他动了胎气几乎死去的模样,便慢了下来。
他可能真是疯了,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去牢房找这个男人,都躺在床上了,脑中就是浮着玄龙的面容挥之不去。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骗子。”
玄龙的低喃重新吸引燕鸢的注意力,他绿眸低垂,瀑布般的长发遮住脸颊,落了燕鸢满身,两人紧密贴合着,分明做着最亲密的事,却好像在无法阻拦地渐行渐远。
“……骗子。”
“全都是假的……”
“骗子。”
那一声声控诉落在燕鸢心头,令他感到很不安,大掌扣住玄龙后脑迫使他抬起头,双唇堵住他的唇,恶狠狠地吻着,将那些让他讨厌的话全都堵回去。
玄龙浑身发着高热,到后面已不太清醒了,燕鸢将他放倒在床上,轻轻吻遍他的脸颊,从额头,至眼睑,再到鼻梁和唇。燕鸢撑起上身,沉浸于他的热度,不舍得离开,手掌覆上玄龙轮廓分明的脸,望着他的双目泛着反常的猩红。
“你乖一点,我便对你好。”
“不要再惹我生气……”
没有人知道他每每看到玄龙对狐妖好的时候、在紧要关头为狐妖挺身而出的时候,有多生气。
鸾凤殿。
深夜的床榻之上,宁枝玉辗转难眠,今日发生的事情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痕迹,以至于半点睡意也无。
那玄龙,竟然怀了燕鸢的孩子……
“你在心软什么?为何还不催促他挖出玄龙的心!”
魔尊冰冷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在脑中响起。
“我心软?……”宁枝玉喃喃重复。
“我已按照你所说的,故意不服药,加速病情恶化,可有用么。”
“是燕鸢在心软……他根本不舍得让玄龙死。”
魔尊:“那是因为你还不够狠!”
“你看看你自己,到现在做了几件有用的事?!”
宁枝玉惨淡地笑起来:“你又何曾比我了解他,他若真不在意一个人,哪里有功夫去看对方半眼,玄龙怀了他的孩子,他嘴上嫌弃,实则大半夜地跑去牢中将人带回去。”
“你的魔蛊,真的有用吗……”
“自是有用!”魔尊对这点毫不怀疑。
他在世的时候就用魔蛊替兄长骗过心上魔,那魔男子原先死活不从,这魔蛊一下,就对他兄长死心塌地了,后来被兄长玩腻赶出门时,还因心灰意冷,爆体自尽了。
怎么可能没有用。
“你的身体太弱,你再不下手,我便要去重新寻找宿主了,到时魔蛊失效,你后悔也来不及!”
“好自为之。”
留下狠话,魔尊栖息在宁枝玉体内,再不开口。
宁枝玉仰躺在床上,垂在锦被上的双手缓缓握紧,合上绝望的双眼。
过久的情事终于结束,玄龙瞌眼便要睡,燕鸢不准他睡,将他抱回桌边,盛了碗叫宫人热过的鸡汤,捧着碗,用勺子喂到玄龙唇边。
“张嘴。”
玄龙别开苍白的脸,不肯看他。
燕鸢刚吃饱,便还有几分耐心,没有表情地劝着:“不要闹脾气,你瘦得太厉害,过几日还要落胎,这样下去身体会撑不住。”
“乖。”
碗和勺子再递过去的时候,被玄龙抬手挡开了,碗倾倒在燕鸢身上,滚烫的汤一下就渗透衣服灼到了皮肤。
燕鸢猛得站起身,甩了他一巴掌。
“别给脸不要脸!”
‘啪’得一声巨响,玄龙被打得偏过头,刚才做的时候面具被摘掉了,脸上没有任何保护,留下五个清晰的指印。
衬着那狰狞的伤疤,看起来更丑了。
可燕鸢却觉得心脏刺痛,他目眦欲裂,转身就走,门被摔出刺耳的响动。
殿外冷风灌进来,玄龙捂住唇闷咳起来,手心忽有湿意,他迟钝地展开手掌看了看,原来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