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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五章 机不可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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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如五雷轰顶,陆什夤猛的一晃。

    事败垂成,而且还败的如此之巧,恰至柔然大军即将入关之际?

    事已至此,已来不及想那么深远。但问题是,大兄呢?

    看陆什夤脸色乌青,双眼紧闭,似是要摔倒一样。陆逍担心道:“二兄?”

    “无……无碍……”

    陆什夤用力的咬着舌尖,刺痛有如针扎,脑中随之一清。

    “已然事发两日,连柔然细作都已有两拨来报,为何镇城、戍(连镇下辖机构,类似于州之下的郡)城却未送来只字片语?”

    “应是被截住了……细作称,自镇城外至临河(高阙戍辖县),不到两百里,这三人足足遇到了四次追兵,仗着马徤甲轻才逃了出来,且有两人中了箭……故而弟以为,攻城之前,那领军之将就已做了安排……”

    “肯定是罗鉴!”

    陆什夤重重的一掌拍在城头上,双眼瞬间赤红如血,浑身都颤了起来,“可怜……大兄……”

    连个送信的都没逃出来,陆延的结果不言而喻。

    万般谋划,眼见成功在即,突然就化成了一场泡影?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更可恨的是:为了接应窦领,自己尽率亲信赶赴狼山,戍城中已不剩多少心腹。这已然过去了两日,临戎城(高阙戍城,类似郡城)定已被罗鉴占了。

    一想起戍城中的小妾庶子怕是已凶多吉少,陆什夤心疼的就如刀割。

    “二兄,先顾眼下吧!”

    陆逍指了指河谷中密如繁星的灯火,“窦领显然在起营,估计是要退了,我等又该如何?”

    “等!”

    陆什夤紧紧的咬着牙关,一个等字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窦领若退,我等也退!”

    往哪里退?

    跟着窦领去放羊?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窦领狼子野心,就凭二兄麾下这两千兵卒,随他退回大漠无疑于羊入虎口……”

    非我族类?

    陆什夤顿时生出一股荒谬感。

    可笑陆逍,这才几年,已当自己是汉人了?

    他暗叹一声,往南一指,“何需退回大漠?只等天明,举关退往薄骨律……”

    陆逍心中一喜:一时惶急,怎将薄骨律镇的于景给忘了?

    “弟明白了,这就去传令整军、备粮!”

    “将那三个柔然细作也埋了,莫要走露风声!”

    “弟省得……”

    陆逍应着,城下忽的传来一声号角。

    窦领要拨营了?

    即便要退,也该来打声招呼吧?

    正这般想着,河谷中灯火摇曳,十数支火把快速的往前移动,好似是往城下奔来。

    柔然前营距关城不足一里,火龙须臾便至。借着火光,依稀可见近百骑驻在了城下约二十丈。

    一骑催马走近城楼,高声喝道:“城上可是关都尉(金壕关都尉),我家大人有请一晤!”

    大人……窦领?

    此次的杜仑部还真是势在必得,竟是部落大人亲自领军?

    “二兄,蠕贼来意不明,便由弟去吧!”

    “放心,窦领素有智谋,并非莽撞之辈。他即便不甘,也不至于杀我泄愤……守好城门!”

    交待了一句,陆什夤快步的下了城楼。

    陆逍终是不放心,暗令守卒备好了城弩。

    金壕关建在河谷西坡的一座高台之上,并无护城河。但地基很高,离河床足有两丈。东门直指河谷,建有一条宽约两丈的大坡进出。

    城门开了一道缝,陆什夤就带了一什卫兵下了高台。

    看到陆什夤,窦越恍然大悟。

    陆延不可谓不重视,不然不会派时任高阙戍主的亲兄弟前来接应。

    怪不得高阙关的守军退的那般快,说让出关城,便让出了关城?

    可惜,功亏一篑……

    走至约有十步,陆什夤下了马,遥遥一揖:“窦越大人,别来无恙!”

    我自然无恙,倒是你陆氏兄弟怕是要成丧家之犬了。也害的我窦领差点无功而返……

    暗中恼怒,但窦越半点都不显露,正欲向他坦言陆延事败,无意间窥到陆什夤苍白的脸色,心中一动:“想来陆使君也得了急报!”

    陆什夤点着头,算是承认了。

    那就好办了,省的还要我多费口舌。

    他指了指城楼,冷声喝道:“陆使君,事已至此,你别无选择:让出关城,将关中守卒也交由予我。之后你或是南循,或是北逃,皆随尔意……”

    陆什夤悚然一惊:“你要入关?”

    窦越高声笑道:“罗鉴兵只有三千,我为何入不得?”

    ……

    蠕骑竟然还未入关?

    至少还未入金壕关!

    不然五原县距金壕就只百多里,县令李延庆早该听到消息了。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李承志笑的好不开心,边下马边拱手道,“世叔,别来无恙乎!”

    他这声世叔,唤的自然是李神俊。

    八日前,李承志行至夏州,还未来得及与高猛这个准舅兄欢宴一场,猝然接到李丰传讯,声称数日未见元怿露面,沃野可能生变。

    他只能快马北下,又急令元鸷往北挺进,至与沃野一河之隔的渠搜县(属夏州朔方郡)待命。

    而那时候,李承志已然瞅准了处于镇城之并,堪称沃野腹心的五原县。

    只因五原县令是李辅的幼子李延庆,元禧舅弟。

    元禧起事之时,其在定州任参军,故而并未附逆。

    之后受其牵连,李延庆被罢官,又发配至河西充军,若非李承志的祖父李其搭救,差点就被高肇害死了。

    故而泾州予李延庆有大恩。

    李承志之前准备潜入沃野城之后,一旦确定镇城已然生变,就会急令元鸷趁夜渡过黄河,移驻至沃野镇城以北约一百五十里的五原县。

    但二人素未蒙面,但仅凭李承志的一封书信,李延庆怎敢尽信?

    李承志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任高猛长史的李神俊。与李延庆一样,二人与李韶皆是堂兄弟,一个爷爷的孙子……

    李神俊原是元怿的司徒祭酒,兼奉朝请,因行事不忌,口出无状恶了元恪,近似发配般的撵到夏州,任了高猛的长史。

    虽非亲族,却是世交,再者以李承志与李韶的关系,父祖予李延庆的大恩,李神俊也责无旁贷……

    若非李神俊带路,元鸷不可能轻车熟路,悄无声息的潜过黄河。更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藏兵于沃野镇腹心。

    甚至元谳能提前一步,将柔然细作和陆延的探马堵在五原之南,也是李神俊的功劳……

    故而这一拜是真心实意……

    “某早就言明,你我年岁相当,唤声兄长便可,为何非要让我长你一辈?”

    李神俊虽然口中笑骂,但脚下却走的极快,牢牢的攀住了李承志欲往下拜的双臂。

    数月前还略显稚嫩、只是从八品仓吏的少年,如今却已贵为公候?

    窥见从毡帽下飘出的几丝银丝,李神俊心中一震,唏嘘不止:“果真……一夜白头?”

    “哈哈……不提也罢!”

    李承志笑着叉开了话题,朝着李神俊身后的一位稍显年轻的男子施着礼,“可是延庆世叔!”

    “千万莫拜,不然还要我和九兄予你回礼,好不麻烦?”

    李延庆笑着,也如李神俊一般托住了李承志的手臂,“我只比你痴长几岁,你若不嫌,便如九兄一般,唤我一声兄长便可!”

    兄长?

    这不是凭空将父亲的辈分降了一级?

    但元魏汉化不久,礼法就如遮羞布,就看用在什么地方了。

    李承志无可无不可的应承着,边寒喧,边与李神俊和李延庆登上了五原县城。

    出了五原县城,再往北约一百五十里,就是金壕关…

    本是想万一沃野大乱,李承志便能联合高猛两面夹击,打沃野镇一个措手不及。没想阴差阳错,让五原成了钉在陆延与柔然之间的一颗钉子。

    这就叫错有错招,歪打正着……

    李承志心中暗暗高兴着,又问着元谳:“往北的探马可曾派了?”

    “已然派过了,由贺拔允与斛律金各领一队,自东西两面,各往金壕关探查。沿路皆有塘骑接应,但有不对,就会燃烟传讯……若至近夜还无异常,便会撤回五原……”

    贺拔允?

    李承志生出了一丝古怪。

    贺拔氏本为疏勒族部酋,其先祖归降元魏后,由太武帝授其爵位,迁至北镇。

    而如贺拔允之类,年满十岁就要进京至国子监就读。名为皇家恩德,实则为质子。

    也是巧了!

    罗鉴急赴沃野,其中一营的军主是龙城县男贺拔度拔,恰好就是贺拔允的父亲……

    如此想来,倒是让三四年未见过的父子二人提前团聚了。

    心中感慨着,又听元谳报道:“此外,这两日以来,末将已截获潜往金壕关的探马五十余,其中十七位乃柔然细作,另有三十余,皆来自沃野镇城与高阙戍城……”

    高阙戍城……陆什夤?

    早就想到了……

    陆延造反,怎可能离得了身为一奶同胞的亲兄弟,且为高阙戍主的陆什夤相助?

    陆什夤是陆延的同母弟,也是源奂近一年来只顾纵情酒色,将镇务尽皆托付陆延后,由其安插的亲信之一。

    现任高阙戍主(类似郡守),辖临戎、临河县、三封三县,并鸡鹿、金壕、高阙三关,治所临戎。

    正因如此,陆延才会突发其想,暗通杜仑部,引其入关抢掳,以使六镇大乱……

    李延庆狐疑道:“临戎城往西百多里就是鸡鹿关,为贯通阴山南北之要冲,山谷宽大平坦。且同为高阙戍主陆什夤所治,但为何陆延与窦领要舍尽求远,由高阙而入?”

    “只因鸡鹿关离夏州太近了!”

    李承志似笑非笑道,“高刺史(高猛)又非易予之辈。而此时正值风声鹤唳之际,万一他多管闲事,派兵出关堵了窦越后路,杜仑部岂不是有来无回?”

    高猛多管闲事?

    有李承志这个妹夫在,还真就说不准。

    到如今,依旧无人想通,李承志是如何断定沃野必然生乱的。

    他能先陆延一步,急遣大军至沃野腹心,难保不会有备无患,再令高猛夺了鸡鹿关……

    李延庆与李神俊对视一眼,心中皆是疑惑不已。

    凝望了一阵,李承志看了看天色,又算了算时间。

    太阳已近偏西,最多半个时辰就要下山。但若走快些的话,差不多两个时辰,也就是亥时(晚九点)左右,大军就能行进至再往西北约八十里、由沃野戍所治的大成县。

    而大成县距金壕关也就五十里,大军但至,便可断了柔然的东进之路。即便杜仑部入关,也就能抢抢往西的高阙戍境,已算是将损失降到了最低。

    正这般想着,无意中看到有几骑自北而来,也就半刻就奔到了城下。

    李承志本以为是元鸷的前军遣来的令兵,但至百十步左右时,才看清骑兵背后背着塘旗。

    斛律金和贺拔允的斥候?

    “大帅,探到了……据关口左近的牧民称,自前日,金壕河左近便有马群出没。原以为是哪一部放牧过了界,正欲向关都尉秉报。但关中吏员却靳令关下诸部皆后撤十里……

    幢帅心知有异,率我等十骑扮成牧民,自金壕关以东二十里处翻上狼山,欲往河谷潜进。但只行了约十里,便见柔然游骑……幢帅急令我报予大帅:柔然大军应就藏在谷内……”

    藏在谷内,也不怕被包了饺子?

    ”关外可见柔然大军,或行军之迹?“

    ”并不曾!“

    ”关中守军呢?“

    ”一日三餐均可见关内升起炊烟,故而守卒应就在关内……因不敢过于靠前,我等只探到关下约摸五里,并未见过探马……“

    遣退牧民至十里外?

    只见谷外有柔然游骑,而关内却不见斥候探防?

    关中守军在谷中的杜仑部分明还在等陆延的关防图!

    ”哈哈……“李承志笑出了声。

    “我原以为,即便陆延失约,未将布防图送至金壕,杜仑部也定然会连夜入关。谁成想,窦领竟傻等了两日?这是生怕我来的太慢啊……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故而我欲进至大成,也好以逸待劳。失礼之处,还望二位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