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填肠塞肚,针线缝皮?
元恪的胃里隐隐有些泛酸。适应了好一阵,他又问道:“你还会引雷?”
就知道皇帝肯定会问这个!
李承志无奈道:“臣破慕容定的那道雷,委实是巧合,臣也不知如何解释……”
是真的没办法解释,骂了一句贼老天,天上就降下了一道真雷?
皇帝倒不是很在意:雨天打雷而已,再正常不过。他在意的是:若不是吐谷浑军已被李承志之前的那几道“雷”吓破了胆,等真有天雷降下时,怎会一溃千里?
他笑吟吟的问道:“真雷是巧合,那假雷呢?”
李承志微吐一口气:“陛下明鉴,确实是假雷……也不难制,更不出奇:臣用的是鸡子!”
元恪愣了愣,等反应过来李承志说的是什么东西时,他都想骂人。
鸡蛋?
哪怕李承志一口咬死,说这也是讹传,他都不至于这么震惊。
“确实是鸡子,不过不是从书上看来的。是臣偶然被鸡子炸过一次,误打误撞研究出来的……”
李承志煞有其事的说道:“新鲜鸡子浸水一夜,再暴晒数日,等外皮泛灰隐散恶臭时,可置于坛中,以腊封口……抛出后可用铁翎火箭射之,爆时声似惊雷,烈如炸日……”
真不是李承志胡扯。臭鸡蛋发酵后,壳中臭气的主要成份就是硫化氢和甲烷,不用火点都会炸。后世那些爱吃毛鸡蛋的同学,被臭蛋崩伤脸和嘴的绝不是一个两个。
这玩意遇火炸的更利索。虽不如炸药的威力大,但炸伤人绰绰有余。
要是元恪还不信,李承志就会让他看看,面粉是怎么爆炸的……
还有一种方法,高中生物课就有:胡萝卜、橙桔、葡萄、桑葚之类的水果榨汁,或一种或两种或多种混合发酵,玻璃瓶子都能炸开。
要嫌威力不够,可以再添点酵母……
元恪有心不信,但更知道:此情此景,李承志说慌的可能性极小。
又不是多难验证,一试便知。
但问题是,就如李承志为何善练兵,麾下兵卒士气、战意为何那般强盛的原因同类:此法成本极高,根本无法推广……
皇帝有些失望,召见李承志之前的期待竟已不剩几分。
李承志的诸般过往,每一样都传被的神乎其神,但现在想来,每一样竟都是如此简单?
简单也就罢了,却无一样是实用的?
还有最后一桩,但愿能让朕听到满意的回复……
元恪猛的生出一丝期冀,目光灼灼的看着李承志:“那道术呢,炼丹之术呢?”
说懂道术倒有那么几分,但我什么时候会炼丹了?
皇帝说的是《三十六伏水丹》吧?只是不想暴露氯胺制冰的机密,糊弄高湛、刘芳、崔光等人的借口,竟也传到了皇帝的耳中?
正嘀咕着,无意间碰上元恪的目光,李承志猛的一滞。
元恪的眼睛极亮,就像通了电,带着极度的饥渴与盼望,就如饿极了的人看到了肉食,蹲了十年班房的壮汉看到了美女……
李承志福临心至:元恪快不行了,已经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
一丝恐惧突如其来,骇的李承志嗓子发干:皇帝想让自己给他炼丹?
扯什么蛋,会死人的,而且是诛九族的那一种……
“陛下,在臣看来,汝阳王与颍川王赌斗之术,皆是遮人耳目的把戏,与百戏(杂技)中的吞刀、履火无异……
《吕氏春秋》、《淮南子》等杂家着作,《抱朴子》、《真诰》等道家经典中,均有炮制类似法门的记载,俱是易之又易,不值一提……所以对于什么道家秘术,臣一个字都不信!”
说到一半,李承志心一横:“请恕臣直言:神仙道术、长生不死之言皆为荒诞谬论……若有人进言陛下服饵、食丹,请陛下诛之……”
元恪心里猛的生出一丝火气。
召你来,是让你为朕分忧的,不是让你劝着朕杀人的……
你不是天授之人么?
那么玄妙的道术都能随手解之,到头来,你竟告诉朕,全是糊弄人的东西?
岂不是连朕心中的最后一丝念想都要断绝?
“你还真是直言不讳……”
元恪咬着牙骂了一句,心念一动,冷冷的看着李承志:
“进言食饵、服丹者尽诛之?李承志,你是怕朕会强令你炼丹吧?”
李承志心里一跳:元恪这脑子怎么长的,反应怎么这么快?
还真就是这个意思……
他不但怕背锅,更怕元恪像历史上那些脑子一热,什么都敢往下吃的皇帝一样,召一堆方士道士,炼一堆乱七八遭的东西,吃不了几次就一命呜呼了……
明知皇帝是顺毛驴,但李承志还不得不硬起头皮:“真要让臣炼,臣也只能竭力一试。但请陛下准之,先赐臣一些猪狗之类的活物……
等臣什么时候试出吃不死人的东西,再敬献给陛下……但效用是肯定不会有的,至多聊以**……”
“放肆!”
元恪脸都气绿了,一拍几案,厉声吼道:“李承志,你竟将朕比做猪狗?”
听到这句,阁外的侍卫和太监大惊,“哗”的一下就奔了过来。
刘腾吓的魂都快飞了:李承志竟然敢骂皇帝?
“拿下!”
两个字刚喊出口,猛觉飞来了一道黑影,刘腾下意识的一躲,一枚镇纸砸到了他身上。
元恪浑身上下仿佛都透着杀气:“谁让你们进来了?”
刘腾哪还不知皇帝怒到了极致,连声都不敢吭,躬下腰往后急退。
“李承志,常人传闻你桀骜不驯,百无禁忌,朕原本还不信?果真是好胆,连朕都敢骂?”
元恪双眼微眯,冷冷的盯着他,“你就不怕朕一怒之下斩了你?”
我脑子被驴踢了敢骂你?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因为听到“聊以**”那句,断绝了你心中那最后一丝幻想,故而恼羞成怒了。
偏偏要说我将你比做猪狗?
还讲不讲道理了?
李承志暗暗一叹气,又往下一揖:“陛下是明君!”
元恪猛的一愣,差点被气笑。
现在才来拍马屁,不觉得晚了一些么?
但李承志近似插科打诨的一句,却让元恪的怒气消了不少。
再要逼下去,就是逼着李承志说假话了……
他缓缓了吐了一口气,又沉吟道:“你方才提到了《抱朴子》,自应知晓,葛洪凭服饵、食丹,寿至九九之数……”
李承志都被惊呆了。
葛洪正是因为活的久,所以才被世人铭记。但怎就不看看,那些以身试毒、英年早誓,甚至丹都还没炼出来就被毒死的方士、道士何止千万?
再说了,葛洪长寿,靠的也不是丹术啊?
“陛下,葛洪虽是道士,却也是医家,一手医术出神入化。所着医书无数,皆为后世医者必习之典籍。所着养生之术,更被后世修道者奉为经典,深研者无数,便如南梁陶弘景……”
意思是葛洪之所以长寿,是因为人家深谙医理,更懂的调养……
元恪被噎的愣住了神,有心反驳,却根本没有站的住脚的理由。
陶弘景已近六旬,却鹤发童颜,面如稚子。南人都道陶神仙懂长生之道。梁帝问他秘决时,他却直言,靠的无非便是医理与调养之术……
可这天下的名医能找的几乎找尽了,皆是束手无策,你让朕还怎么调养?
元恪一阵心烦气燥,越看李承志越是不顺眼,硬是忍着怒气,厉声吼道:“滚……”
李承志心里猛的一松。
他都已经准备好,若皇帝还要较真,他就会让元恪看看道士炼丹所用的八石给猪或狗喂下去会是什么后果。
后几种还好,特别前三种,简直是见血封喉。
朱砂、雄黄、雌黄的主要成份都是砒霜。烧炼出来的东西更毒:水银,闻多了都会毒死人……
就算元恪嫌命太长,好歹也再挺几年,等李松李亮在河西站稳脚啊?
李承志如蒙大赦,匆匆一拜扭头就走,生怕皇帝会留住他。
看着他的背影,元恪脸色阴睛不定,眼光时明时晦。立在阁外的刘腾甚至做好了准备,只等皇帝令下,就将李承志擒拿下来。
这李候郎果真是好胆,怪不得敢打汝阳王?
自陛下诛尽六辅(元恪的六个叔叔),敢这般逆着他的心意奏对的,李承志还是第一个。
连刘芳崔光都无他的胆色,与陛下之意相左时,至多也就是闭口不语……
你就不能顺着陛下的心意应承两句?
也就李承志不知道,不然非骂死这个狗太监。
皇帝分明已是病急乱投医了。
他今日但凡奉承一句,元恪就会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非让他炼几炉丹出来。别说吃死人,只要元恪稍有个不妥,第一个背锅的保准就是他……
我脑子坏掉了……
李承志走了好久,元恪才算是冷静了一些。
什么天授之人,说来说去,也就是比常人博学一些,聪慧一些罢了。
桀骜不驯谈不上,李承志从头到尾都是恭恭敬敬,并无半丝失礼之处。就是这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气的朕肝疼:你不会就不会,不炼就是了。竟说什么“服饵、食丹,皆为荒诞谬论”,还说会死人?
岂不是说,朕连最后一点希望也没了……
上一个敢同朕这般奏对的是谁来着?
好像是李神俊,连贬了三级,撵去北地吹风了……
算了,忠言逆耳利于行,不看连刘芳崔光都越来越不敢讲真话了?
元恪沉吟一阵,给刘腾交待道:“拟旨,候星郎忠耿严直,恪尽奉公,加官一级,赐为奉朝请(加官,类似顾问)……”
刘腾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他还以为李承志便是不被再杖一顿,怕是也得被一捋到底。
皇帝是那么好顶撞的?
但谁知,竟然还升官了?
“臣遵旨!”
……
下至半山腰时,忽有一股山风吹来,李承志猛的一个激灵。
到此时他才发现,浑身上下湿的就如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全是被惊出来的汗……
李承志又不是愣头青,怎不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今日从头到尾,他都是紧咬着牙,硬着头皮撑下来的……
什么都料到了,就是没料到元恪竟将自己当成了救命稻草?
他肠子都要悔青了:也真真是嘴闲,好好的给元悦解什么题?
差点把命搭上!
服饵食丹?元恪也真敢想……
入宫时就已是酉时正,这一阵折腾,等下了景阳山,日头都已落山。
皇宫大内,李承志想快也快不起来。跟着引路的黄门穿过内宫与三座朝城,都已是掌灯时分。
内城早已落锁,已然回不去了,李承志便想着是去会馆或寺里对付一晚,还是去大伯家。
正自犹豫,听到有人小声的唤着他,李承志顺声一瞅,发现午门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旁边站的好像是高湛……
“怎这般晚了?”
高湛挚着灯笼迎了上来,“我还以为陛下会让你宿在宫中?”
宿个毛线,能活着走出来都不错了……
李承志暗松一口气,不动声色的说道:“又是沐浴更衣,又是教礼奏对,等觐见时就已很迟了……”
嘴还挺严?
高湛嘀咕了一句,拉着他往车边走,“你也莫瞒我……陛下应是要让你炼丹吧?”
李承志猛的一愣:高湛都能知道,那高肇自然也就知道。
原来并不是皇帝临时起意,怕是知道自己看过《抱朴子》、《三十六伏水丹》时就有这个念头了……
“我哪里会炼丹,炼毒还差不多!”
李承志也未隐瞒,跳进车厢,低声问道:“皇帝得的是什么病?”
高湛稍稍一顿,声音低不可闻:“陛下幼时寒温失节,食饮不消,久而久之湿从寒化,就成了黄疸病……”
黄疸,岂不就是肝病?
怪不得皇帝脸色蜡黄,还那么瘦,更是从小就见不得肥腻的肉食?
这病都已有十多二十年了,估计早发展成肝硬化了,怕是挺不过几年了。
看来就连元恪自己也意识到了,不然不会如此急切……
想到这里,李承志猛吸一口凉气:前两天,高肇好像还将自己送给高湛的那坛烈酒,送给了元恪?
这是生怕皇帝死的不够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