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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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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了一趟选部问了问考功之事,说是要等到六月初三,朝廷会对各地受诏入京的官员、秀才、贡士等集体考选,李承志就知道,他还能浪几天。

    出了选部,顺着十余丈宽的铜驼街,李承志直往午门走去。

    他不是要进宫,而是去闾阖门一侧的义井里。李睿等人暂时就租住在义井里的景乐寺。

    算算距离,从景乐寺到皇宫,比高肇家到皇宫还要近。

    景乐寺虽算不上洛阳最大的寺庙,但绝对是最富的。

    皇帝元恪和皇后高英时不时就会来上香,或是请和尚去宫里讲经。而十之八九的官员上朝或下朝路过时都会来上柱香,布施几把铜钱。所以庙里的香火不是一般的兴盛,香客也不是一般的多。

    房租也不是一般的贵。普通的一间能住两个人的寮房,租住一夜需三百钱。换算下来就是两斤铜,能买四百多斤粮。

    而九品京官的俸禄,钱粮肉米、各至节日赏赐全起来,一月大致也才是七百钱左右,算一算,才刚够在景乐寺里住两晚?

    但生意不是一般的好,大都是来京办事,急等着入宫的外地官员。昨日午后李睿去租房的时候,普通的寮房已然卖空了。无奈之下,李睿等人只能住贵一些的那一种,价钱翻了一番。

    非要做个比喻,就想想后世的天安门广场开了一座星级酒店……

    一路走来,看着那些比部衙牌楼都要高的金佛,街上行人十个中有三四个就是和尚尼姑的景象,李承志已经不知道怎么吐槽了。

    叫什么大魏朝?

    直接叫大佛朝岂不是更合适?

    找到李睿等人,李承志先交待李协让他去找驵会(牙行),尽快在外城租一套宅子。

    内城是别想了,像李始良的那种两进小院一年的租金高达三万金(铜)。先别说能不能租的起,以李承志如今的身份住在内城得有多扎眼?

    “偏一些无所谓,但宅院要大,要肃静!”李承志又交待道,“价格高一些也无妨!”

    宅院要大,还要肃静?

    李协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郎君太能造了!

    哪有让仆从也住城里,还顿顿吃肉的?

    如今又要租大宅院,照这个架势,临行前夫人给的那一百两黄金根本撑不了多久。

    李协走后,李承志从寄存在寺里的行李中取了一囊酒,又差李睿去买了一只鸡。

    不多时,李睿就买了一只毛色艳丽的死野鸡,也就是风干的雉。

    再一问,花了整整两百钱,大致能买一只羊。

    李睿说便宜些的倒也有,但要么就是太小,要么就是毛色不好看,要么就是夏天捕的,没风干好,隐隐带着臭味。

    这东西也不是用来吃的,只是士族之间用来表达礼节,就如达奚第一次上门去拜访李承志时就提了这么一只玩意……

    然后就是那两囊烈酒,李承志又将皮囊换成了一只白瓷坛。

    就这么一只坛子,又是一百钱,便宜的当然也有,比如陶罐。但带着这样的东西去高府委实太丢人,就跟故意去打脸似的。

    贵的当然也有,现在不叫唐三彩,叫彩瓷。但同样大的一只,价格是白瓷的十倍……

    剩下便是一封名刺,也就是后面朝代所称的拜帖。

    现在还是木的,大致三寸宽,一尺长,整体打磨过,上面涂了清漆,所以写字不会渗。

    而就这么一个木片片要三十钱,能抵洛阳一个普通工匠一天的工资。

    纸的倒便宜,也比这也花梢多了,什么颜色的都有,却是给庶族用的。

    李承志不停的挠着头: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好几斤铜就出去了,都能买上千斤粮了。

    总感觉被古人收了智商税似的……

    得赶快想办法赚点钱,不然撑不过半年,李睿等人就得去要饭……

    左右离的不远,还不到两里,李承志也没有骑马坐车,就带了李睿和一个护卫,慢悠悠的朝高肇的府第走去。

    顺着横贯东西城门的双阳街,刚穿过路西的右卫府和太尉府,李承志被吓了一跳。

    足足十丈宽的街道被堵的中间还不余三丈。大道两边的驮马和车驾排的密密麻麻,队尾离高府所在的永康里的里门足有百丈远。

    好在路中间还有兵卒维持秩序,不然整条街早被堵实了。

    这又是哪一出,不记得内城中有集市啊?

    李承志一脸狐疑,下意识的多瞅了几眼。

    牵马驾车的大都穿着粗布麻衣。骑在马上扇着风,或是靠在树荫下纳凉的,十之七八都穿着绸袍帛衫,而且大都是如他这般大、或是比他还要小的年轻人。

    若不是确定没走错路,李承志都还以为来了太学……

    他朝躲在路树下扇风的一个年轻人问道:“敢问郎君,这是何故?”

    年轻人没作声,先是打量了李承志一眼。

    看他风仪虽不差,但一未骑马二未乘车,身边也只跟着两个帮从,一个提着一只雉,另一个提着一坛酒。除此外再无长物……

    “关中人?刚入的京吧,竟连眼前这般是何故都不知?”

    年轻人的优越感顿时就来了,斜着眼睛看了看李承志:“你若不是往高府投递名刺,而只是入里寻访亲友之辈,便不需似我等这般等候。自可进去向门士(里内守门的兵丁)出示名籍,即可放你入里……”

    往高府投递名刺?

    李承志看了看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和驮马,猛的倒吸一口凉气。

    这些,竟全是来给高肇送礼的?

    车上也罢,马上也罢,都盖着麻布或帛账,虽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东西,但用脚趾头也能猜出来。

    估算了一下,驮马与车驾没上百也有七八十了,排这么长不说,还是大白天?

    好家伙,便是公然受贿,也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吧?

    到底是皇帝眼瞎了耳聋了,还是已对高肇信任到了无底限的程度,就如清朝的乾隆对待和绅一般?

    别说知道历史大致走向,即便不知道,李承志也能猜出高肇最终的结局:绝不可能善终。

    就算他之前没得罪那么多人,新皇登基后也绝对会把他当肥猪一样宰,就如清朝时的嘉庆对待和绅……

    惊疑了一阵,李承志又觉的得有些不对。

    要是每天都有这么多人给高肇送礼,一年下来又是多少,全大魏的官加起来又是多少?

    脑中灵光一闪,李承志恍然大悟:六月时值各地举生才京考选之季,这些人全都是来京考选入学或授官的秀才、贡士、廉生(孝廉)。

    这三类都是由地州举荐的才德之士,有区别的地方在于前两者重才,廉生重德。

    秀才和贡士的区别也很大,秀才要由选部考试合格后才会视才学而定,大多数的入国子监、太学等就学。若是庶族则会入四门小学(元恪设于洛阳东西南北四座城门处的官学)。少部分才会直接封官。

    贡士则是已经过郡州考试达到了做官的条件,只需选部确认即可授官。但自元恪上位之后,规定各地举荐的贡士需有地州五名以上官员作保。

    所举其人者,官升一阶,非举其人者,降一阶。

    意思就是:要是走关系上来的,过不了选部那一关,举荐和给贡士作保的官员全要官降一级……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谁敢保证百选百中?何况其中人为可干扰的因素实在是太多太多。所以自此后,除了亲儿子,再没有哪个官员头吃肿了会给别人作保。

    其实说深一些,这只是元恪削弱世族门阀影响力的手段之一:便是门阀世族子弟想做官,也先到洛阳来考了再说。

    是能封官还是得先去上学,更或是封你去做哪里的官,基本已是皇帝和朝廷说了算,而非如孝文帝时,地州只要举存就能当官。

    包括像李承志这样功勋足以封官,但朝廷还是会召入京中考选。至多也就是考察属实后,官给你封大一些。

    南朝也一样,自刘裕开始,不管换了几代,皇帝姓刘还是姓萧,均已想方设法的开始削弱门阀了。

    其实是从长远的角度看,门阀世族的毒害性真不比佛门差,就如印度……

    李承志叹着气,又朝李睿说道:“回吧!”

    李睿眼珠子一突:“回?”

    “不然还能怎样?”

    李承志指了指快要排出一里外的队伍,“等轮到你我,怕是天都要黑了……”

    李睿满脸可惜的瞅了瞅名刺。

    这玩意上面写着日期,当天投不进去就废了。

    三十钱,都能买只羊腿了……

    三个人正准备要走,里门内突然奔出了一匹马,直往队尾而来。边走边喊:“可是泾州的李郎君?”

    李承志都有些懵:这难道喊的不是自己?

    也就转了个念头的功夫,那匹马就奔到了近前。李睿眼睛一眯:“此人好似是昨日城门之上的一个禁军,就跟在那银甲校尉身边?”

    李承志猛的一愣:高湛的家臣?

    他不会是专程派人等着自己上门吧?

    不然哪有这么巧也,更不会叫住自己。

    看了看李睿手里的干雉,家臣顿时会意,心想小郎果然没猜错,这李承志真来拜访了?

    “李郎君,我家二郎君有请!”

    李承志暗叹一声:猜对了,高湛还真等着自己呢。怎么跟能掐会算似的?

    那仆臣没敢拿大,将马缰扔给一边的门士,恭恭敬敬的请着李承志往里走。

    立在路边的那些秀才就跟一樽樽木雕似的,脸上的表情全都凝固了。

    泾州李郎君……没听过这号人啊?

    怎么被高氏家臣当贵客一样的请了进去,就跟不姓李,而是姓元一样?

    再看看那只干雉和那坛酒,这些秀才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这人就拿这样的礼物来拜访高司空?

    别说这些秀才了,就连高湛也有些懵,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只死雉。

    倒不是嫌礼轻,到高家这种程度,你抬一座金山和拿一根草的区别不大。

    他惊的是,这是哪年的老古董?

    大兄不是说这李承志横行无忌,根本不知“礼”是何物吗?

    李承志一看高湛的表情就知道,就如当初他见达奚拿了这么一只玩意来拜访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都说了肯定会被笑,但大伯非说笑便笑,但礼不能废。

    看,被笑话了吧?

    李承志尴尬的笑了笑,拱手道:“区区薄礼,让高羽林见笑了……某乃泾州李承志,特来拜谢高羽林相救之恩……”

    “客气,唤字即可,高湛,高子澄……”

    高湛回过了神,朝李承志拱了拱:“可问李郎君表字?”

    “啊……哈哈?”

    一说表字,李承志更尴尬:“子澄兄唤我承志即可……”

    也怪李始贤,请教谁不好,去请教杨舒?

    那老倌儿就是个人来疯,生怕热闹不够大,大笔一挥,就给取了个“意”字。

    李意!

    别人是单名双字,他却成了双名单字?这倒也无所谓,现在虽然极少,但秦汉之时的人取字都是单字,也算是循了古礼。

    但等纳吉(类似于订婚)那天,要合字(合对男女双方八字)之时,张敬之和郭存信才告诉他:这个“意”字,就只有一个人取过:汉桓帝刘志!

    好家伙,你怎么不给我取成“文叔(刘秀的字)”?

    李承志别说生气了,他连问连不敢问。

    杨舒反倒问他字取的可合心意,李承志除了装糊涂还能怎么办?

    也就只有脸上笑咪咪,心里MMP……

    见他一脸尴尬,高湛也不在意,热络的攀着他的手:“请,快请!”

    踏上台阶,看到两边的阀阅(刻有家族传承,祖先功勋的大柱子)时,李承志才惊醒过来:自己不但走的是正门,还是中门大开。

    虽无第一次去胡家时那般隆重,但这礼遇规格也已非常高了。一般官职比高肇低的官员来访,门第若是不够高,都只能走侧门。

    祖居李氏的门第高不高?

    高肇表示呵呵呵……

    一时间,李承志竟有些惴惴:这已然不止是一个高猛好似有所企图了,估计还得加上一个高肇?

    事出反常必有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