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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李承志主意已定,郭存信也不好再劝了。
万亩桑田,灭国之功也就这么多了。
反过来再说,牵绊的东西多了,李家上下造反的心思说不定会减少许多。
所以,他怎么想怎么觉的,收了这地好处比坏处多……
郭存信索性不再提这一茬,岔开了话题:“既然决定要收这地,那你准备如何做?”
“既已答应了胡海,要在奚公入泾之前平定叛乱,就不能再坐等贼人入瓮……这几日,先督促胡保宗抓紧时间编训郡兵。另外再寻一下延舒公,请他赶快筹备粮草……”
说着,李承志又是一顿,“就是不知这收地之事,会不会惹恼他?”
“想多了,延容公心胸哪有这般狭隘?要是落井下石之辈,胡保宗的兵权能那般轻松的收回去?
他只是不想你这等才俊与胡氏、高氏之辈同流合污。只要你未与胡氏联姻就行。当然,你也不能尽说实话,不然难保他不会生出轻视之心,觉的你过于贪婪……”
“另外,你也要把握好度!”郭存信目光灼灼的盯着他,“这胡家并非什么良善之辈,不然也不会被泾州士族所厌弃。再者人心不足蛇吞象,得到的太容易了,难免会使人生出骄狂之心……”
郭存信的意思是让他收着点,该吃的苦头,还是要让胡家吃上一些的,不然难免会得陇望蜀。
李承志秒懂:“舅父放心,我有分寸!”
一路上说着话,不知不觉便回了军营。
而后又听一声钲响,便见营中灯火大作,一队接一队的重骑、甲士神出鬼没般的从暗地里冒出,相继回营……
李承志真不是在吓唬胡海,临走时,他是真的做了安排的。
入城前之所以息营,便是不想让城头上的人看到营内的布置。
“郎君?”
看到李承志脸色腊黄,脚下虚浮,李松脸色一变。
“无妨,喝的太多了,结果吐了个天昏地暗,睡一晚就好……嗯,你去帮我弄些吃食过来……”
李松不疑有他,飞快去了后营。
李承志又转过头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对郭存信说道:“今日之事,还是不要传出去的好!”
差点就被人强了啊……
虽说没发生什么,但说出去总归不好听,他李承志也是要脸的好不好?
“还用的着你交待?”郭存信冷哼一声,又说道,“不早了,你早些歇息!”
“舅舅也是!”
郭存信刚要往外走,又见李松急急忙忙的跑了回来:“杨郡丞来了!”
李承志心里一动。
自己入营才几分钟,杨舒就紧随而至?
这分明是郡衙的晚宴结束后,他就跑回来宿在了城头上,一直在等自己回来。
好家伙……这是有多好奇自己和胡家谈了什么?
李承志下意识的与郭存信对视一眼,又急声交待道:“快请!”
不时,李承志便听到一阵甲胄抖动的声音,等杨舒进来,他竟发现,这老倌儿竟然穿着甲?
不对啊?
要是有军情,李松早派人通知自己了。那他大晚上的穿这一身甲,是在防备谁?
李承志正狐疑着,又听杨舒冷笑道:“老夫还以为,今晚十之八九会看到兵围泾阳城的大戏,没想你竟不声不响的回营了?”
李承志心头狂跳。
杨舒哪里是在好奇?
之所以夜宿城头,并且甲不离身,分明就是在防备城外的大军?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看李承志目瞪口呆,杨舒一声冷笑:“老夫领军二十余载,第一次见有大军扎营,全营不亮一盏灯的?
先不说万一有敌夜袭该如何,便是兵卒如厕,就不怕掉到茅坑里?你这分明就是在暗中做了什么安排,不想让老夫或是别人看见……怎么,你还怕这泾州城内有人会害你不成?”
李承志阵阵惭愧。
原来是从这里露了破绽?
但承认是肯定不能承认的。
“延舒公误会了,毕竟当时营外未设禁制,观望的人太多不说,离的还那般近。怕泄了各营的布置,晚辈才熄了灯……”
杨舒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到底是不是,只有李承志清楚了……
他也以为李承志是太过谨慎,认为有人会害他。比如将他囚禁,抢夺兵权之类。
防备的对象自然呼之欲出:这全城上下,也只有胡家的胡保宗可随意的进出他这军营,别人别说入营,连三里内都靠近不了。
略过这一茬不提,杨舒又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承志:“如何,胡始勇竟没送个女儿给你?”
意思是你怎么没留宿,反而回营了?
你个老淫棍……
李承志暗骂了一句,避重就轻的说道:“胡始勇想送,可胡海不答应,晚辈能有什么办法?”
“哈哈……我就料到那老狐狸定然会出面。要给胡始勇那种满嘴仁义道德,满腹男盗女娼的鼠辈,好事都能办成坏事……”
杨舒一声轻笑,“那如何谈的,那老狐狸许了你什么好处?”
李承志刚要开口,察觉有些异样,微一侧目,发现郭存信正站在杨舒背后,给他使劲的使着眼色。
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在马车上,郭存信交待的话:不要尽说实话,免的被杨舒看轻……
他微一沉吟,又哂然一笑。
你想瞒,也要看能不能瞒的过去?
也不想想杨舒是干什么的:身为郡丞,治下上千亩的田亩过籍,怎可能瞒过他的眼睛?
“不瞒延舒公,浩明公(胡海)答应予晚辈桑田万亩,真金千斤……”
满以为杨舒会被震的大惊之色,但哪想他竟连眼神都未变一下?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你那准备如何做?”
李承志沉吟道:“受人之托,自然要忠人之事……晚辈已答应浩明公,若是平了乱贼,会将战功分予胡保宗一半……”
到此时,才见杨舒的脸色变了一下:“才只是一半战功?这可是万亩桑田……”
李承志轻声提醒道:“应该是这田的来路不怎么光明……”
意思是留着也是负担,所以胡海才这么大方。
“老夫还用的着你提醒?”杨舒瞪了他一眼,“胡家确实不能留,但不能卖么?价钱稍低一些,一斤真金做价五亩,就能抢破头皮。
这便又是两千真金,若是送给高肇,多少罪名免不掉,那胡海又何必便宜你?”
李承志狐疑道:“这州城都还被叛贼围着,他能卖给谁?”
“你不懂!”
杨舒摆了摆手,又回过头看着郭存信,狐疑的问道:“感觉这胡海,突然就变了路数?”
这一提醒,郭存信也回过了味来,脸色猛变:“难不成,胡海要与胡始昌,或是胡国珍割裂?”
不然没办法解释,为何胡海放着金大腿不抱,反过来给李承志这个小辈示好。
“真要这样,反倒是好事!”杨舒呵呵一笑,“不急,观望几日就知道了……”
然后他又回过头来,笑咪咪的看着李承志:“算是如了你的意,也是恰逢其会,竟真让你生生从胡家身上咬了一块肉下来?来,再同老夫说说,这一万亩桑田,你准备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
李承志心中警铃大作。
难不成还想让自己吐出来一些不成?
开什么玩笑,别说杨舒,便是亲爹李始贤来了也不行。
一看李承志的脸色,就知道他想歪了,杨舒气笑道:“简直混账,你将老夫想成了什么人?我是问你如何料理……”
李承志猛松一口气。
如何料理?
应该是让谁种吧?
李家满打满算,加上隐户也才两百出头,现有的田地都还种不过来,自然没有多余的人手。
这地,估计要荒上一年。
但真想解决,也不是没有办法。
李承志转了转眼珠:“晚辈想着,要是能再胜一场,再收编些流民,这人手自然就有了。当然,晚辈定然不会行那盘剥之事,也丢不起那个人……自然是以佃户相待,或是拿钱粮雇佣……”
对李承志来说也一样: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算不上是事儿……
杨舒猛一动容,惊声问道:“你真这样想?”
他还想着,怎么把话题引到这个上面,再如何说动李承志,哪知他原本就是这样计划的?
李承志有些狐疑,左右都是自己占便宜,这有什么真不真的?
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杨舒顿时大怒:“哪你为何不多要一些,才是一万亩?”
李承志就跟冻住了一样。
还能这样的?
我怕你嫌我要的多,你倒嫌我要的少?
问题是,我想多要,也要看李海愿不愿意给啊?
许久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杨舒这是在考虑仗打胜了之后,流民的安置问题。
若是没有活路,这些人迟早还得反。
除非全杀了……
想到这里,李承志心里一跳。
忘了是从哪看到的,说奚康生修那两座佛窟的用意,便是为了镇压冤魂。
更有传说,那下面至是埋了十数万尸骨,全是因无法安置而被坑杀的乱民……
十几万的人命?
李承志脸色一变,又深深往下一拜:“是晚辈欠考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