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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察继续俯身察看作案现场。
旁边还有一些破碎的洋装布条在树丛间散落。地面被践踏得很零乱,灌木枝也被折断,到处充满了有人挣扎过的痕迹,像是被一大群人反复踩踏过的样子。
李探长俯身细察,发现灌木丛和河岸之间隔着篱笆,篱笆墙倒塌了,地面也有被重物拖行过的痕迹。这些痕迹一路延伸到梅芬河边。
赫夫曼用肯定的语气说:“毫无疑问,此处就是案发第一现场。”
李察瞭了他一眼,没说话,很内行地仔细察看了几块石头和上面被丢弃的物品。然后,沿着石块一路观察着走来,一步步走到河边,一面揣摩着可能的做案过程。
在场的军官没人说话,都紧盯着李察的一举一动。只有阿黛尔过来向他陈述案情,讽讥喳喳的,说的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听见。
李探长自顾自地查看完了地面、石块和遗物。
这了很久,他掏出根烟,点上火抽了一口,一屁股坐在河边栏杆上,陷入了沉思。
他脚边地上摆着个大型工具箱,里面像个百宝囊,露出照相机、放大镜、电笔、钳子、镊子、滑石粉、药水瓶、试管、指纹采集器、血液采集玻璃试片、尼龙登山绳等一大检验工具。
两个鉴识室的工作人员戴着胶皮手套,很专业地正用镊子把碎布条、手帕等证物一一装入一个塑胶袋里。
大约过了半小时,李察回过神来,长吁了一口气,对赫夫曼说:“让鉴识室的人把现场和物证全部拍下来吧。”
赫夫曼挥了下手,几个人上来“嘁哩喀喳”地拍照。
李探长下令:“现场要封锁起来,白天要派人站岗,谁也不允许靠近。”
赫夫曼立即指定了几个侦探:“你,你,你,还有你,担任白天封锁现场和保护现场的工作。”
侦探们:“是!”
警务处大会议室又一次召开案情分析会。
参加会议的有李察、荷诗达、孙探长、胡探长等人。
桌上堆着波塞多尼亚市各大报纸,有《新闻报》、《市民报》、《大西洲报》、《大西国晚报》等数种,几位探长轮番地看着报纸。
赫夫曼吊着脸最后走了进来,一把扔下一张报纸:“看看吧,最新出炉的《新闻报》,又有人给我们泼狗屎。”
陈探长抓起报纸,念道:“菜鸟探长走马上任,刑侦局假戏即将穿梆。”他念了念署名,“霍夫。”
赫夫曼摆了下手,“好啦,不必理睬他了,他这是报复,但是非自有公论,波塞多尼亚市市民也不全是傻瓜,下面我们言归正传,大家谈谈看法吧。”
陈探长道:“我看昨晚梅芬河公园现场就是做案第一现场,那么多物证已经足够形成证据链了,我这儿还有几封读者来信,”念信:“案发前后,有人发现一伙地痞流氓,整日在公园附近喝酒、打牌、赌博,而白菊花很可能是被这帮流氓瘪三所害。他们一伙强奸了白菊花,然后残暴地虐待并杀害了她。又把她拖到岸边,抛尸梅芬河中。”
胡探长说:“我不同意陈先生的意见。你看6月18号的新闻报上说:白菊花小姐于6月15日星期天一早离开了自己的公寓,并对守门人声称去霓虹路看他父亲。从那时起,便没有人再看见过她。她行踪消失、音讯全无。隔了一周,几个船民在梅芬河公园附近的河面上发现了一具漂浮着的女尸。”
荷诗达问:“胡探长,你的意思是他杀?”
“是的,这个‘他’是谁呢,再看这篇报道:据知情人讲,白菊花失踪的那一周里,并没有被杀,而是在和一名荒淫放荡的外国海军军官厮混。据知情人推测,两人后来似乎起了口角,白菊花小姐负气离开,这名海军军官名叫冯?施特雷,曾多次乘军舰来过波塞多尼亚市,他目前正随舰驻扎在法兰克福基地。据目击者称,她们多次幽会的地点就在礼查饭店。如果这则报道属实,那么白菊花很可能是被施特雷害死的,所以我的结论是:情杀。”
赫夫曼在煽风点火,“这下案情更复杂了,又冒出了一个外国海军军官施特雷,有没有可能呢?权且当作一条线索追查一下吧。但我还是认为,白菊花是自杀的,人为什么好端端地会自杀呢,很可能她和这个海军军官闹了矛盾,为情所困,深陷泥潭,无力自拔,最后自杀了结。”
荷诗达道:“总监的推论也许可以成立,但上面诸位的推论是互相矛盾的,陈探长说是歹徒奸杀,胡探长说是施特雷情杀,而总监大人说是自杀,总不能三个方向都正确吧,也许还有第四种可能。”
赫夫曼不满地问:“那你说还有哪种可能?”
荷诗达挠挠头皮,“我还没捋清思路呢。我听李探长的。”
大家扭过头,看着李探长,只见李探长交抱双臂,皱眉思索着,一脸的凝重。
赫夫曼最后说:“好了,大家下去再想想,有了进展再碰头,散会。”
众人站起来,纷纷走出会议室。
李探长和荷诗达心情沉重地走进重案七科。
李察把那张报纸贴在看板上,歪着头看着大标题和登出的自己的大幅相片,自嘲地苦笑着,做了个鬼脸。
荷诗达泡了杯咖啡,端给李探长。
荷诗达说:“李探长,要不我去沙利文咖啡馆看看,说不定能买到一些相关的情报呢。”
李察:“我看可以,你去看看吧,不过不要打草惊蛇。”
荷诗达迅速离去了。
李探长还深陷案情之中,他感到整个案情被罩在一团迷雾之中,而且越研究,就越感到棘手。千头万绪中,他好不容易理出三个侦破方向,但让他迷惑的是,他不知道应该走哪一条路。
他决定今天不回家了,彻夜研究案情。
他把卷宗摊开在桌面,左手边是案情分析报告,右手边是几份报纸,他点了根烟埋头仔细研究起来。
凌晨,重案七科的一张桌子上摆着一堆梅芬河公园的照片,李探长坐在桌前,左腕反扣支在下颌上,双眼茫视着,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他一会儿双眉紧蹙,面布疑云,一会儿又把双拳顶在脑门上,苦苦思索。
荷诗达趴在旁边一张桌子上,正呼呼大睡。
墙上的时钟“嘀嗒、嘀嗒”地移动,李察在屋里来回踱步。烟灰盅里堆满了烟蒂。
李察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噗”地喷出了一大口烟,转身重重地在荷诗达的背上重拍一掌。
荷诗达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问:“探长……是不是有突破?”
李察兴奋地说:“可以这样说!”他的双眼焕发出罕见的神采。
荷诗达一下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快给我讲讲。”
李察意味深长地一笑,“如果没有这个所谓的公园现场,我们还要在黑暗中摸索很长时间呢。但正因为有了这个突然出现的所谓‘现场’,就给一团迷雾的案情照进了一线阳光,让我豁然开朗!”
荷诗达问:“啊,一线阳光,怎么讲?”
“你想啊,凶杀案都发生一周了,刑侦局也进行了大规模的搜索,一直就没有找到案发现场。但为什么恰恰在前天晚上,现场突然被找到了呢?或者说,突然出现了呢?这说明什么?这只能说明,这个现场是假的,是有人在故布疑阵。”
“啊,假现场?故布疑阵?”荷诗达眼睛瞪圆了,津津有味地听着。
李察笑道:“不好理解是吧?关键在物证。我怀疑这并非真正的第一现场。你想啊,那些一天到晚往树林里钻的小孩子,一定很快就会发现这石头上面摆放的东西,因此这些物证怎么可能放在那儿超过一个星期?这完全违反生活逻辑嘛。”
荷诗达首肯:“是啊,东西摆放得那么好,一周了丝毫没人动过,这是不可能的。还有那些踩踏过的痕迹,一周了还保留得这么完好,这也是不可能的。”
“对!你注意到没有,那些物证被摆放得有多么的不自然?”
“有同感。石块上放了一件白色衬裙,一条丝质披巾。地上还散落着一把阳伞、一幅手套和一条绣有‘白菊花’字样的手帕。这种摆放很刻意、很不自然。”
“对!我的结论是:物证是被人刻意摆放的,而决不是自然遗留的。这是一个假现场。”
“啊,假现场?”
李察继续分析道:“我一直在怀疑这个案子背后有一个隐身人,伸出了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整个案件的进展。他是企图引开我们的视线,干扰侦察方向,或是想打乱破案步骤,把我们引向岐途。”
荷诗达点点头,“有同感,老有一个叫‘知情人’的反复出现,你看,”荷诗达指着一张报纸:“光这篇报道里出现了五次。”
李察看了看报纸,“老荷,你把所有的报纸做个统计,看看这个‘知情人’一共出现了多少次?”